她很想平和的方式来春风化雨地影响他,可她又深知程南星那不撞南墙绝不回头的性子,轻易是不会悔改的。
她只有这一个方法。
那就是攻心。
她要亲手撕碎那段由他们共同缔造的美梦。
“程南星,梦该醒了。”她冷冷开口,一字一句,剖进了他的骨子里。
“事实是,以我们的身手,放在纨绔圈里确实算是个中翘楚,可一旦踏入江湖,会立刻死无葬身之地,再者说,你爹是不可能允许你学习正统的武学兵法的,所以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
她点了点他的心口,看着他那红透了的眼睛,神情漠然:“从现在开始准备,明年的春闱,你兴许还能赶上。”
程南星气得攥紧了拳头,半晌,他偏过头轻哧一声,随手打掉了她指在他胸口上的手。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要把嚼牙咬碎了一样。
“楚长欢,我觉得,我快不认识你了,”
或许是因为怒不可遏,他的眼睑都在不住地抖,楚长欢从没见过他失态到这种地步,可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退路。
她看着他伸出指头,直指向她的鼻尖,冷冷道:“你知道你在跟我说什么吗?”
“我知道。”她仿照着他的样子,拍开了他那根没礼貌的指头,擦肩而过时,她的声音低低响在耳畔。
“程南星,如果你不想死得太早,就最好照我说的去做。”
话已说尽,她只留给他一个孤傲决绝的背影,程南星下意识想要去拽她的衣角,可她的布料太滑,终究还是没有抓住。
空荡荡的手虚握在那儿,他闭了闭眼睛,怅然若失。
……
重明宫里种着大片大片的梧桐树,它们枝叶繁茂,长势喜人,在夏日里能够很好的为楚长欢遮荫,可现在正值盛秋,梧桐枯黄的叶子落了满地,掬水和栉巾带着一众婢女内监一天扫了不下八次,可还是抵不住落叶的度。
楚长欢从前是很不喜欢落叶的,她难以欣赏梧桐秋雨的萧瑟之美,只觉得脏兮兮的,会弄脏院子,所以每到深秋,重明宫的工作量总会比别的地方多出好几倍。
刚锻炼回来的楚长欢看着院子里这一堆高高低低的扫帚,默了。
从前怎么不觉得,自己做事这么没人性?
她良心现地叫来栉巾,吩咐道:“替我给他们多一份的月例,还有,以后秋天就不用打扫落叶了。”
栉巾拿着扫把,愣在那儿。
一片梧桐叶不偏不倚地落到了楚长欢的头上,她信手取下捏在手里,把叶子转出了花。
“从前是不觉得有什么,可今日一看,这满院的落叶,也挺美的,”
楚长欢这人做事向来没有个什么定性,栉巾也早就习惯了,所以她并没有什么疑虑,主子吩咐什么,她就去做什么就好。
院子里很快就没了人,扫把收进库房,消失了一夜的白玉糕从库房的门缝里挤了出来。
重明宫的伙食很好,小家伙猫虽不大,却已经有了个浑圆的肚子。
楚长欢把它抱起来,听它在耳边打呼噜。
“库房那么脏,你进那里面做什么?白玉糕变成了小脏猫,我今晚可就不跟你睡了。”
她点在它湿润的鼻头上,白玉糕似乎是听懂了,不满地喵了一声,把脑袋怼在了她的胸口上。
“撒娇吗?撒娇也没用。”楚长欢笑着想去咬它的耳朵,突然被某人打断。
“欢儿。”
一人一猫循着声音看去,楚君衡正站在门口,和他们隔着一个花池,他背后带着一队内监婢女,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盆花。
菊花。
白玉糕很怕生,它挣扎着跳下楚长欢的胳膊,一溜烟就跑没影了,楚长欢整了整衣冠,迎了上去。
“见过三皇兄。”
在外人面前,礼数还是要有的。
楚君衡略略颔,脸上带了几分笑意:“这是司花斋新培植出的菊花,有些是你还从没见过的新品种,父皇便让我带来给你看看。”
“只是看看?”楚长欢一眼就相中了第二排第三个婢女手上的海棠红菊,她看看那盆花,又看了看他。
楚君衡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自然是送你,你三哥何时那么小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