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狱失败后,她放跑了小枣,自己一个人持剑来到昭乾宫大殿前的这片空地上,长剑笔直地钉进地上,她就跪在长剑旁边,纷飞大雪很快就浸透了她单薄的衣裳。
昭皇听见动静,披着厚实的狐裘从大殿里走出来,陪在身边的,还有贵妃慕辞晚。
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剑与她,冷冷开口:“朕送你这把剑,是为了让你自保,而不是让你用它来对付朕的!趁朕还没有火,楚长欢,赶紧滚回你的府里去,等明日午时了结沈家后,朕再来治你的罪。”
他很少会这么凶她,尤其是当着慕辞晚的面。
只不过,对于楚长欢而言,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这柄剑不算数,不是还有父皇的口谕吗?父皇曾亲自下旨,每年的腊月初九,可以由儿臣来当一天的皇帝。儿臣想着,既然都能当皇帝了,那、赦免几个人,应当也不是难事吧。”
他怒斥一声:“荒谬!”
她挺直脊背,认真道:“陛下,君无戏言。”
“楚长欢,为了一个男人,你要忤逆朕吗?”
他直指楚长欢的鼻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长阶之下,楚长欢却只是轻轻笑了笑:“您这话说的……我这不已经在忤逆您了吗?”
“放肆!”他长袖一甩,冷声直言,“朕的诏谕,既然能放出去,自然,也能收回来。传朕旨意,即日起废黜永绥公主一切优待,收回她的公主府,从今往后,楚长欢与朕的其他女儿,再无区别!”
楚长欢鸦睫微颤,抖落了沾在上面的雪花,雪越下越大,如鹅毛般纷纷然扑到她身上,很快,红衣红裙都被银白的雪遮了下去,她就像是个雪做的人,又像是块雪打的碑,呆呆地杵在那里,就快要和纷飞的雪夜融为一体。
“楚长欢,你要是再跪下去,朕可就没这么好脾气了。”昭皇铁了心要挫一挫她的锐气,也不再管她,甩袖回了内殿。
里面生了炭火,连出来的光都是暖的,大门在他身后重重合了起来,她再也感受不到从那里面传来的顶点暖意。
……
慕辞晚抱着汤婆子款款而来,雪下得很急,不多时,石砖上已经积攒起了一定厚度的雪,棉靴踩在雪里,出刺耳的噪音,她一步步走向她,一声大过一声,直到在她面前站定后,那恼人的声音才就此停下。
“永绥公主,为了一个将死之人,何必呢?”她已经把声音尽量放得温柔极了,可却还是难掩她语气里的幸灾乐祸。
楚长欢呼出一口寒气,变成白雾散在半空,她仰头看着屋檐上的瘠兽,淡淡道:“那娘娘,当年为了扈大统领,又是何必呢?”
“你!”她美眸一睁,攥紧了拳头,恶狠狠地踩了几脚,雪水变成泥水,溅到楚长欢的脸上、身上。
她也只敢做到这种程度了,毕竟,虽然楚长欢眼下失宠,可她毕竟是文樱留给昭皇唯一的血脉,再不济,她也是嫡公主。
只要她一天没坐稳太后的位子,她就一天不能动她。
她看着她放在地上的纤纤玉手,把满口银牙都快咬碎了,才将将控制住自己没有真的踩下去。
她扬起她那高傲的头颅,对着楚长欢的脑袋顶轻哼一声:“罢了,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你想跪就跪着吧。”
“这雪,且要下一阵呢。”
……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腊月初八这夜,雪下得越来越大,跪在地上的楚长欢已经快成了一尊冰塑,手脚被冻得麻,紫色的瘢痕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她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她脸色灰败,嘴唇从苍白变得殷紫,干裂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