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柒抬眸,不由失笑:“殿下的消息还挺灵通的。”
赵律白沉声道:“你就莫要与我打马虎眼了,只需告诉我有无受伤即可。”
许是见他动了脾气,柳柒亦不再打趣:“有劳殿下记挂,臣无碍。倒是殿下的腿,太医叮嘱过让您静心在府上休养,至少要一个月之后方可下地走动。”
赵律白凝目看着他:“我放心不下你,得知消息后就赶过来了。”说罢握住他的手,语调渐渐放柔,“砚书,我很担心你。”
柳柒愣了愣,不露声色地抽回手:“殿下仁爱,臣感激不尽。”
赵律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半晌没再开口。
桌上的茶水已经转凉,柳柒起身提着茶壶,说道:“殿下再此稍等片刻,臣为您换一壶热水。”
话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虽说以往他和赵律白走得很近,这位殿下也待他极好,可今日的殿下却出奇反常,无端给人一种暧昧的错觉。
柳柒比赵律白年长七岁,这位殿下虽是皇家血脉,然而柳柒却打心里将他当做弟弟来对待,除了恭敬之外余下的则是疼爱。
然而近段时间内……
他不敢细想,提着茶壶在后院待了许久,再回到花园时,赵律白竟已不再石亭里。
此时一名侍女经过,柳柒问道:“二殿下去了何处?”
侍女道:“回柳相,二殿下已经离开了。”
柳柒放下盛满沸水的茶壶,在亭中静坐片刻方才前往书房。
这日傍晚,云时卿悠悠然在寝室里编织五色丝。
端午佩戴五色丝有辟邪、祈福纳吉之寓意,午后他见夕妃慈在捣鼓此物,遂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夕妃慈调侃,问他是否想给自己的情郎编一条五色丝,他丢下一句“无聊”便离开了,这会儿闲着无事可做,于是命人弄来一打丝线,缠缠绕绕了许久才摸清当中的门道。
正编得来劲时,房门被人叩响。
他丢下手里的物什,说道:“进来。”
朱岩推门而入,几步来到窗前:“少爷,您让属下查的人已经查到了。”
云时卿淡声道:“如何?”
朱岩道:“那司不忧原是皇城司的一名指挥使,武功极高,刀剑双绝。二十七年前先帝北征暴毙,同时宫中又突发走水,数十万禁军竭力营救皇后娘娘和小太子,为此死伤无数、元气大伤,可是事后清点人数时,唯独少了司不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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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藕花处
端午佳节,晴日炎炎,满城皆是艾草的味道。
本该驱邪纳吉的艾草如今却成了柳柒的心头患,只因它与体内的蛊虫相斥,总教他提不起精神来,再加之孕期嗜睡,身体愈发蔫乏倦怠。
这几日他几乎都在困觉,从未离开过府邸,就连朝中同僚好友的邀约也一一推拒了。
五月初五晌午,柳逢握着一只青色锦囊来到后院,见自家公子正倚在檐下的摇椅里吃酸李,走近后说道:“公子,这是韩御史送来的锦囊,里面装有几味草药,足以中和艾草的气息,您且随身佩戴着,或许可以缓解不适。”
柳柒问道:“韩御史在何处?”
柳逢道:“韩御史今日应沈少卿之邀前去沈府做客,言其改日再登门拜访。”
柳柒接过药囊佩在腰间,还未来得及说话,却听柳逢又道,“属下方才在街上见到岑夫人携儿子儿媳去了皇城司大牢,想是要把岑将军接出来了。”
“时逢端阳,陛下恩赦岑将军出狱,大喜也。”柳柒取一枚酸果子重新躺回摇椅里,他今日穿的是母亲杨氏亲手裁制的香宝花罗夏衣,湖色衣料上绣有几朵雪白的梅花,甚是清寒矜贵。
柳逢静默片刻后说道:“岑将军的确出狱了,但不知道能否活下来。”
柳柒倏地抬眸,眉心紧蹙着:“此话何意?”
柳逢道:“属下也是问了岑府的人才得知,皇城司的人对岑将军用了极刑,岑将军上了年纪,受刑之后久久未能醒寰。”
柳柒也不知回忆起了什么,面色略有些苍白:“是何刑罚?”
今日过节,本不该探讨这些带血腥气的事儿,柳逢有些懊悔自己多嘴,抿着唇不打算往下说了。
然而柳柒却不打算略过此事,追问道:“岑将军到底受了什么刑?”
无奈之下,柳逢只得如实相告:“白骨花开。”
白骨花开为皇城司八大酷刑之一,仅这四字便叫人不寒而栗——
施刑者用烧红的利刃划开犯人后颈的皮肤,然后沿肩胛两侧一寸寸往下割开,再徒手顺着划痕缓慢地撕下整块皮肤,至骶骨处中止。
到了这个时候,典史就会用带有锯齿的铁匙刮掉犯人肩胛处的肉,待露出森白的肩胛骨时,继而用刻刀在骨头上刻下一朵染血的花,是为“白骨花开”。
倘若犯人熬过剥皮、剜肉、刻骨的痛苦而不死,典史便会替犯人重新缝合上皮肤,如果在受刑过程中不幸死去,那么施刑的典史也要受罚,故而皇城司的典史们轻易不会动用此刑,除非授了特命。
柳柒呼吸一凛,不知不觉间已将手中那枚青李捏碎。
见他情绪上头,柳逢当即劝道:“公子,岑将军此番入狱和纪少游那首诗脱不了干系,无论他有罪与否您都不能插手,这是老爷再三叮嘱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