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恩修改完烤木方案,又工工正正地抄写了一遍,此时,鸡已叫头遍。他将抄写好的方案折叠好,放进褂子口袋里,才躺到床上歇息。
第二天上工后,康恩左顾右盼,盼着杜尚书来工地,好把写好的烤木方案交给她。可一天过去了,也没有见到杜尚书的影子。到了第二天,康恩实在沉不住了气,他怕夜长梦多,杜尚书从别的途径得到了烤木的方法,不再用他的,使自己白下功夫,也白白失去一个绝好的发财机会。于是,下午上工不久,他就向柳府丞谎称自己肚子痛,要去看郎中。
柳府丞见康恩这两日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又总是往工地外的大路上看,好像在等什么人,知道他是在说谎话。联想起杜尚书曾说,她要向康恩请教的事,便猜这康木匠可能对干燥木料的方法有了些眉目,要向杜尚书汇报,于是也不阻拦,便许了他的假。
康恩来到杜尚书府大门前,看着雄伟气派的府门,又有军士把守,他突然心惊胆战起来,不自主地停住脚步。他想进又不敢进,走又不甘心,在府门前犹犹豫豫。守门的一位军士向他喝问到:“你是何人?在这干什么?还不快快走开。”
康恩听到呵斥,吓得一惊,赶忙往回走。可刚走几步,心想:就这样走了,不是错过了机会?于是,站住脚,壮了壮胆子,然后转回身,战战惊惊地来到守卫近前,道:“大人,小民是、是建造佛仙殿的木匠康恩,有事要当面向、向尚书大人报告。”
军士听了,不敢怠慢,道:“你在这等着。”说完,急忙向府里跑去。
话说杜尚书,自那日从驿站回来,就迫不及待的等着康恩来送烤木方案。可等了一日也没见康恩来府,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直转。她想再去催促,但又不便再去驿站;更不敢去佛仙殿工地,因那些楠木就堆放在工地前的大路上,她不敢看那些楠木大树。杜尚书只能在府里,烧香磕头,祈求神灵和先王佑护;祈祷康恩快快报上干木之法来。到了下午,她还不见康恩来,更是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就在她万分焦躁之际,守卫来报,说康恩木匠求见。杜尚书听了,如遇救星,欣喜若狂,忙道:“快快请他进来。”
康恩被引进大殿,杜尚书激动地下堂迎接,并向康恩抱拳施礼。康恩诚惶诚恐,赶忙还礼。杜尚书忙不迭地让座,道:“康师傅快快请坐。”又急忙吩咐上茶,直把康恩奉作上宾。
康恩受宠若惊,手足无措,没待坐稳,便又站起身来,从兜里掏出他写好的烤木方案,毕恭毕敬地双手递了过去。道:“大人,康恩已将烤木之法详尽写好,请大人过目。”
杜尚书起身双手接过来,如获至宝,激动地连声道:“康师傅辛苦了,康师傅辛苦了……”
康恩从来也没走进过这么大官的府堂,那气派,那威严,令他胆战。杜尚书又是那么热情,热情得使她心里发慌。他的心怦怦地跳得厉害,身子也有些发抖,他不敢再待下去,战战兢兢地道:“大人,小、小民告退了。”
杜尚书还留他喝茶,但他哪里敢再待下去?也没有真正听到,慌慌张张地往外退。杜尚书见挽留不住,只好亲自送出大殿,施礼道别。侍从等人见了都惊诧不已。
杜尚书回到府堂,展开康恩写的烤木方案来看,边看边点头,并不时地赞赏道:“好、好……”心里由衷地高兴。还没看完,便唤来金侍从,命她速去请柳府丞来。
柳府丞接到召唤,不敢怠慢。来到尚书府,见了杜尚书,施礼道:“卑职拜见大人,大人有何吩咐?”
杜尚书满脸洋溢着兴奋之情,还了礼,道:“柳大人,康木匠拟了一份烤木办法,本官看后觉得可行。今唤你来,就是将此事交付于你,速速按康木匠之法,烘烤木料。”说着,把康恩写的方案递给柳府丞。
柳府丞接过烤木方案,道:“大人,用火烤木乃大事,卑职以前从未经历过,请容卑职回去细细研读。卑职请求大人,待卑职研究透彻,达到万无一失之时,再行烤木。”
杜尚书道:“大人谨慎之态,本官甚是赞赏。但此事紧迫,大人回去后抓紧研判,不可耽搁。”杜尚书顿了顿,又郑重地叮嘱道:“此事重大,关系佛仙殿的建造,万万不可疏忽大意,凡有不妥之处,定当指出,不可牵强,以免酿成大错。”
柳府丞辞别了杜尚书,回到京都府,来到书房里,展开康恩书写的烤木方案,仔细研读,反复推敲,对觉得不妥之处,一一记录,并写出自己的建议。直到觉得这方案无懈可击了,又工工整整地誊写了一份,这才靠在椅子上闭目歇息。此时,天已破晓。
柳府丞靠在椅子上迷糊了一会,然后回卧房洗漱梳妆了,便匆匆出了京都府,来到杜尚书府,向杜尚书汇报道:“大人,卑职昨晚仔细研读了康木匠的方案,以为可行,但有些地方,卑职觉得尚需斟酌。”
杜尚书道:“大人不必客气,不妥之处请大人直讲。此事关系重大,务请大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府丞道:“大人,这第一个问题是火炕的隔墙。火炕用隔墙分成几个小间,这样每个小间的火候就很难做到一样。而且,靠近隔墙的地方火要小,再加上隔墙的影响,这个部位的木料受火就差,木料就会出现小间中间部分烤得重,靠隔墙部分烤得轻,干得不均匀。加之用隔墙去棚木料,中间的空隙太长,容易弯曲。”
杜尚书听了,不住地点头,道:“依大人看,该如何?”
柳府丞道:“回禀大人,卑职建议,火炕内不用隔墙,做成一个大间,能保证整个炕里的温度一样。”
杜尚书犹豫地道:“这么长的距离,那木料不是更容易弯曲吗?”
柳府丞道:“大人,虽然做成一个大空间,但上面可以横着棚石条,这样,空隙就不长了。这些石条的作用,一是用于上面放置木料。二是人为地把一根长木料,分成很短的一段一段的,避免了单个空隙过长,容易把木料烤弯的弊端。”
杜尚书担忧地道:“用石条去棚,不会把石条烤坏?烧成石灰?”
柳府丞道:“大人,如果石条被烤坏,那上面的木料早就被烤焦了,炕里的火绝对不能这么大。”
杜尚书又道:“大人继续讲。”
柳府丞道:“第二个问题是翻木料。卑职以为也要改进。大人您想:每翻动一次木料,都要把四周的围墙拆掉,还要把木料都从火炕上卸下来,再搬上去。这么大的木料,搬卸一次,再加上拆、砌四周围墙,得需要多少时间?再说四周的墙一拆,整个火炕里的热气全跑了,再热起来,又要多少时候?这样既费力又费时,影响烤木效果。”
杜尚书无奈地道:“我看到这个地方时,也觉得有些不妥,可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柳府丞道:“大人,卑职想,这里可以借鉴抽屉和蒸笼的形式。”
杜尚书疑惑地道:“像抽屉?一个个的拽出来?这么大的木料,怎么能拽得动?”
柳府丞道:“大人,卑职要的是不需抽出来就能翻动。”
杜尚书脱口道:“这怎么可能?”话一出口,感到不妥,赶忙又道:“大人讲来听听?”
柳府丞道:“大人,卑职想,把火炕的前后墙都砌得结实些,每横着棚一层石条,就往石条上放一层木料,但不能放满,在前边或后边留出半圈木料的空隙,以作翻木料时之用。翻木料时,拆开两侧的山墙,在两头滚动木料半圈,就等于把木料翻了一个个,而不用将木料卸下来。这样,既省时省力,火炕里的热气又跑得不多。木料会烤得快些。如此这般,能放两层。由于翻得容易些,卑职建议每烤一日可翻动一次。”
杜尚书听了,心里由衷地佩服,连声称赞道:“好、好。大人的这个办法甚好。”
柳府丞又道:“大人,卑职计算过,要烤这些木料至少需要做三个烤炕,三个烤炕比一个操作起来容易得多,也烤的快得多。”
杜尚书赞同地点着头,忽然又问:“可是,怎么才能知道木料烤好了没有?何时才能停火?”
柳府丞道:“大人,卑职也想了这个问题。要烤多长时间才行?烤不干不行,可烤过了更不行。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卑职建议在烤炕里放一根同样粗细,但却只有一丈来长的鲜松木,与楠木一起烤。烤到一定时间后,就将松木取出来,从松木上截下一段,观察烤的程度,用他来标测被烤的楠木。这样虽然不甚准确,但能大致反应出楠木被烤的程度来。总比没有强的多。”
杜尚书不禁暗自赞叹:柳大人真是思维缜密,想得周全。止不住地频频点头称“是”。
柳府丞又道:“大人,这些只是卑职的一己之见,如有不妥,还请大人指正。”
杜尚书道:“大人所讲,处处在理,且已周密无隙,本官无不同意见,也无所补充。本官委任你,全权负责烤木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