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庶母刘素芹犹豫不定,“我怕她不同意的。”
“她不同意又如何?你是她母亲,她理当听你的。她一个女人家,还敢忤逆你不成?自古以来,父母之命,不听不孝,就是不道,你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惩罚她!”女人冷哼着,“再说,你以后生计不要钱?今后养儿育女不要钱?就这成宅,还有你丈夫留下的家业,你不想要?她若是一天不嫁,将来还不得和你抢家业财产啊?”
一时安静,刘素芹咬着唇,迟疑不定。
“素娘,这婚事,可是你求我,我才给你找来的啊!”女人继续循循善诱,“说实在的,你若是不说,我还当真不知道成老头子还有一个女儿。藏得够深的,不过不要紧,管她如何刚烈执拗,绳子一捆,抬上花轿,嫁到南方千里外,到时候入了洞房,生米煮成熟饭,她还能反悔吗?”
“那家人,有钱,听说有这么一桩好婚事,连彩礼都让我带来了,礼单都在这儿。那家人托我告诉你,要什么只管提,只要他们拿得出,绝对不会亏待了你。到时候,你拿着钱,卖了这成宅,想干什么还能有谁拦得住你?你不为自己考虑,也为你的一对儿女考虑。毕竟……”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又刻薄,“你是妾,你的儿女,是庶出的,身份上地位低人家一等……我说到这里。你都做到这儿份儿上了,还犹豫什么!?”
成青云死死地捏紧拳头,机械地转身离开。
庶母刘素芹是她母亲的贴身丫鬟,这样的女人,似乎都有一个通病。
眼见着自己的主子是正房夫人了,也会为自己寻个机会,好爬上男主子的床。她虽然手段清白些,是等母亲去世之后才被父亲纳了的,可早年的心思,母亲心知肚明。
被纳了进来,一门心思想当正房,可父亲终究没将她扶正。
于是她后来当了贤妻良母,倒让父亲赏识。可成家的家业,始终在成青云手里,刘素芹多年一直念着,却不知道如何得手。
如今,她终于按捺不住了吗?
她想让她嫁出去,哪怕用卑鄙的手段,让她远嫁离开,从此离开成家,冠上夫姓,不再是成家人,再拿着成家的家业,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黄昏余热让人心生焦灼,她干脆回了房间。
开了柜子,柜子之中,整齐地放着父亲留下的书籍和手札。
《十年目睹案情细考》、《刑狱侦查录》、《洗冤集录》……厚厚的书籍,记录着父亲当年在京城为官时,所遇到过的奇案和悬案,还有他搜集的历代刑官整理的刑狱记录与方法。
书籍旁边,是一叠厚厚的信,信封之上字体笔力清瘦锋利。她随手拿出一封,信内描述的,是京城的喧嚣繁华,还有写信人的雄心壮志。
信末,写信人郑重地说道:“青云,京城有我,何不来兮?”
青岚早就获悉一切,看清刘素芹表面温良,实则刻薄贪恋钱财虚荣的嘴脸。他早日劝过青云,若是与刘素芹生活在一起,将来少不了一番斤斤争斗与计较。与那样愚妇相争,于市井泼妇无异。青云是扶摇之人,绝对不能堕如刘素芹一样,更不能被她摆布。何不早早脱身?
成青云把信收好。拨了拨旁边灯盏的灯芯,将灯点亮,研磨裁纸,沉思许久之后,终于下笔。
次日,成青云得知兰行之与大理寺卿要北上回京,与蜀郡中的官员一同恭送。
兰行之坐在马背上,隔着几个恭敬相送的人,远远地看见了成青云。
成青云策马上前,等着几个官员走了之后,才靠近他。
“大人……”
兰行之从广袖之中拿出一个小瓷瓶,瓶身小巧精致,其上金银交错,绘制松竹。
“这是伤药,不知你肩膀上的伤可好了?”
成青云没有接,而是定定地看着他。
“怎么?”兰行之俊利的眉微微一蹙,“难不成,成捕头还舍不得我?”
“的确舍不得。”成青云竟然落落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