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如此他还能睡得好,那才是真要请郎中了。
裴言渊望着她委屈的小脸,意识到语气太重了,不由地放缓了脸色,冷白的面容浮现一丝异样的绯红,佯装无事地整理衣襟,将领口的盘扣系得严严实实。
在他翻开毛领的间隙,林知雀扬起脑袋迅速看去,一道红色勒痕映入眼帘,俨然是昨夜颈圈留下的,能清晰地看出形状与纹路。
她登时明白他为何要穿这件衣衫,再次远观高耸的衣领和厚重棉料,忍俊不禁地弯了唇角,毫不掩饰眸中的笑意。
还以为他不在意,毕竟昨夜是他主动,未曾想现在开始要脸了。
在这之前,他总是喜欢吻她的颈,以至于她每次瞧着痕迹都脸红,出门不得不围着丝巾,虽然不算特别突兀,但见人时心虚得很。
尤其是与其他夫人会面,皆是比她年长,经验十分丰富,似有似无投来暧昧的目光,尽管是亲昵的打趣也让她无地自容。
如今风水轮流转,他竟然也有这种时候,林知雀不免涌上快意,心中终于平衡了,笑容愈发恣意夺目,直视着那一圈红痕,示意他早已看穿。
裴言渊错开她的目光,装作没看出她的意味,却不动声色地将领子往上拉扯,指节攥得泛白,矜贵地清了清嗓子,端着架子挺直脊梁。
饶是如此,他还是在炙热又玩味的目光下无所适从,脑海中灵光一闪,大步流星地行至莺莺身侧,上扬的眼尾意味深长,指着那三层小柜,低声道:
“为夫忘记说了,日后按照柜子顺序来,一天一层,周而复始。”
此话一出,林知雀柔软的身躯顿时僵硬,顺着他修长的指节望去,凝视着古朴的小柜,不禁将被子裹得更紧了,肩膀不禁瑟缩起来。
她记得很清楚,第一层是不可描述的药膏,从擦伤到催人情动,一应俱全,上回只用了一两样,还有许多未曾尝试过。
第二层是不堪入目的轻纱小衣,袖口带着细长的丝带,能轻易将她的手腕系在床梁之上,还有雕琢成铃兰花的银铃细链,随着起伏叮当作响。
但凡用了前两层的夜晚,她都不得安宁,直到第三层才轮到他俯首称臣,让她掌控着颈圈的力道。
不过结果也看到了,他花言巧语哄她松手,依然与前两样没什么区别
思及此,林知雀羞恼地攥紧拳头,愤愤不平地瞪他一眼,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这不公平!
然而裴言渊分明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轻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起身便要离开去早朝。
林知雀知道没得商量,默默翻起眼皮,眼下也懒得计较这事儿,只觉得他这身衣衫太过惹眼,在一众身着单衣的朝臣之中,只会愈发让人怀疑。
她纠结片刻,还是忍不住出声唤住他,真心实意道:
“不如还是换下吧,同僚皆为男子,不一定看得出那痕迹如何来的。”
纵使是看出来了,抑或是揣测出一二分,也无人敢信堂堂侯爷,陛下器重的大将军,会心甘情愿在家中戴上颈圈吧?
裴言渊神色复杂地回眸,似是有话要说,思忖后终究没说出口,斟酌道:
“皇后娘娘有了身孕,今日要去恭贺一番,不得御前失仪。”
其实莺莺想错了,旁人能否看得出来不好说,陛下定是看得出来的。
至于原因他在陛下身上看到过类似的痕迹,只不过无人敢提及罢了。
君臣之间心照不宣是好事,可太过心意相通,恐怕就有些危险了。
听他提及皇后娘娘,林知雀怔了一下,眼前浮现端庄昳丽的面容,立刻了然地“哦”了一声。
她虽然不常进宫,与皇后娘娘仅有几面之缘,但每回见面都很是亲切,真要算起来,他与裴言渊的婚事还是皇后做主的。
陛下娶长姐为妻,废置三宫六院,天下哗然,唯恐后嗣稀疏,如今皇后一朝有孕,确实是极为重要的事儿,不能出半点岔子。
她只当这家伙想要周全礼数,没有往别的方向多想,不再劝他换下衣衫,温声道:
“那夫君快去吧,改日我再去拜见皇后,亲自道喜。”
裴言渊应了一声,眼看着时辰不早,脚步匆匆便要离开,可刚迈过门槛,又想起什么似的走回来,目光灼灼地伏在床畔。
他宽大的掌心覆上她的小腹,在光滑平坦的衣料上轻轻摩挲,喃喃道:
“莺莺,我从未有过父亲,也不知如何做一个好父亲。”
自有记忆开始,老侯爷就不待见他,连见一面都极为厌弃,更别提将淡漠的亲情分给他一丝半点。
而阿娘与他夹缝求生,一生谨小慎微,对他严厉苛刻,甚至最后失了心神,几乎不认得他是她的亲生孩子,死前才含糊不清地唤他的小名。
成婚之后,他时不时想象着往后的日子,既是期待为人父母,看着想新生命一点一滴长大,又很怕做得不好,行差踏错伤害了孩子。
“我会有身为父亲的一天,对吗?”
裴言渊声音微颤,掌心的力道愈发温柔,好似隔着无数时空,已经在轻抚孩子柔软的身躯与发顶,感受丝丝缕缕的温暖。
如果此生身为人父,他希望将所有爱意给这个孩子,不会让他成为这世上另一个自己。
仿佛这么做,就能将幼时的自己重新养一遍,用余生暖意驱散积年潮湿。
林知雀看懂了他的心意,纤柔小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回忆着幼时点滴美好,一点点传递到他的身上,笑得恬静安然,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