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渊轻柔地抚摸宁玉瑶的头发,“爹爹也先出去了。”说罢,他向妻子点头示意,与方太医一同离开了房间。
宁渊行至澜月宫门口,便看见正坐在门槛上等待的秦熠。
秦熠见宁渊出来,连忙起身行礼,“见过诚国公。”
“此番有劳秦都尉了。”宁渊脸上已不见方才面对宁玉瑶时的温和,但在秦熠面前仍竭力压抑自己的怒意,对秦熠道,“还需劳烦秦都尉将当时的情形详细与我说来。”
秦熠跟在宁渊身后向书房走去,谦恭道:“国公爷言重了,此乃下官分内之事。”
寝房内,弥漫着淡淡的水汽。
侍女们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宁玉瑶的身体,祁婧惠看着女儿身上的淤青,心疼得又红了眼眶。
尽管此时正值深秋,树林的地面被厚厚落叶覆盖,但从飞驰的马背上跌落,宁玉瑶身上难免受伤。
“娘,瑶儿不疼了。”宁玉瑶抬手轻轻擦去母亲脸上的眼泪,还能再见到娘亲爹爹,一点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嘉阳长公主坐在床沿,见女儿一直紧张地看着她,不愿女儿身上有伤却还要担心自己,她稳住心绪,柔声问宁玉瑶:“瑶儿,可还记得今日发生了何事?”
宁玉瑶轻轻摇了摇头,“女儿也不知道,月影似乎突然就受惊了。”
月影便是她今日狩猎时所骑的那匹黑色骏马,此马本是她十二岁时皇上送的生辰礼,平时性情极其温顺,今日却无端受惊失控,其中必有蹊跷。
然而前世皇帝舅舅与父亲联手彻查围猎场,未能查出任何异常之处,种种结论都表明这只是一场单纯的意外。最终,他们只能处置了接触过月影的一干奴才,以此来了结此事。
尽管在此后的数年里,她从种种蛛丝马迹中察觉出这件事可能有林鸿轩的手笔。但她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想必这次林鸿轩同样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可惜,今日回来时自己受伤行动不便,错过了一鞭子抽死他的大好机会。
“无妨,瑶儿不必担心其他事,只管安心调养身体,有爹娘在呢。”祁婧惠抚摸着女儿依旧没多少血色的脸,轻声说道。
宁玉瑶藏起心中万般思绪,对母亲撒娇:“娘亲最好了。”
“殿下,郡主该服药了。”侍女接过门口小丫鬟送来的药碗,走近前来提醒道。
祁婧惠颔首,示意将药端过来。
看着女儿乖乖喝完药躺下,祁婧惠拍了拍宁玉瑶的胸口,“瑶儿好好休息,娘在这里陪着你。”
“嗯。”宁玉瑶看着许久未见的母亲,舍不得闭上双眼,但很快在药效和母亲轻柔的安抚声中陷入沉睡。
祁婧惠待女儿呼吸渐渐平稳,才悄声离开寝房。
走出房门,祁婧惠问守候在门外的侍女:“国公爷现在何处?”
“回禀殿下,方才陛下召见,国公爷已前往正殿面圣。”
“哼,摆驾,本宫要觐见陛下。”嘉阳长公主冷着脸下令。
敢算计她的女儿,真当她这些年修身养性了不成。
行宫正殿。
“林鸿轩为何会在那里?”承武帝问站在殿中最先赶到的侍卫队队正。
侍卫队队正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回禀陛下,据林侍读所言,今日他与承武十四年的同年们一同追赶一只赤色狐狸,那狐狸被追赶逃窜进翠影林,林侍读等人追入林中,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不过片刻功夫,明安郡主也进入了翠影林,林侍读说当时郡主坠马后,他还未靠近,明安郡主就对他挥鞭相向,随后秦都尉便赶到了。
“微臣已寻与林侍读一同进入翠影林的官员们逐一询问过,证实确有此事。此外,臣等还在翠影林中找到了几位被困其中、寻不到出路的大人们。”
承武帝沉吟,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翠影林位于围猎场的西北角,那片密林树木枝繁叶茂,若不慎闯入其中,许多不擅识路的人都会迷失方向,他这番说辞,表面上似乎确实无懈可击。
宁渊垂眸不语,林鸿轩最好没有动什么不该动的歪脑筋。
承武帝又问坐在下首的嘉阳长公主:“阿姐,明安可曾提起为何鞭笞林侍读?”
这等小事祁婧惠完全没放在心上,一个小小侍读,打了就打了,还需要什么理由?
她随口说道:“回陛下,小女骤然坠马,惊惧之下误以为林侍读是歹人,小女生性胆小,兴许是过于害怕才误伤了林侍读。”
承武帝并非真心要追究宁玉瑶鞭笞朝廷命官之事,只是朝中御史及翰林院大臣皆对此事颇为重视,若全然置之不理,似乎也有些不妥。
既然瑶儿当时是孤身一人,又受伤行动不便,心生惧怕实乃为人之常情。
“陛下。”站在一侧的秦柏大将军迈步上前,跪地低头请罪。
“秦爱卿何事?”
“微臣教子无方,犬子秦熠险些射杀朝廷命官,请陛下责罚。”秦柏俯身,拜倒在地。
承武帝听闻此言,微微一笑,“因为秦熠给林鸿轩放的那一箭?秦爱卿,起身罢,翠影林中光线昏暗,秦熠难辨对方身份,才至此误会,此番也算事出有因。罢了,罚他三个月俸禄,让他日后行事不可再如此鲁莽。”
“谢陛下隆恩!”秦柏叩头谢恩,起身退至一旁,心中暗骂,臭小子做事顾前不顾后,还要老子给你收拾烂摊子,回家再收拾你。
周围众大臣皆缄口不言,默默立于原地。今日艳阳高照,翠影林中树叶凋落,视野开阔,但陛下明摆着有意偏袒,与明安郡主相关之事,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旁人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