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风雨幼年丧父母,但他命好,有个堂兄是当皇帝的。
堂兄很凶,而且比他年纪大很多。
谢风雨从小就怕这个堂兄。
这个堂兄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半死不活,小儿子调皮捣蛋。
谢风雨和那个小儿子年纪相仿,虽然性子迥异,但能尿在一个壶里。
堂兄喜欢杀人。
谢风雨又一次在宫里见过,吓得做了三天噩梦。
他学着朝臣写折子,试图让堂兄收敛些。
堂兄罚他抄《武经》。
“陛下你这样是不对的!你这样随意杀人,让臣子怎么做?让百姓如何做?做事要讲规矩,不能意气用事。不然杀了人,以后后悔了,人死了,找不回来了!养一个读书人很难的,少杀点,杀完了就没得用了。”
皇帝不听他的,反而把他挂在树上,饿了一天。
谢风雨铆足了劲,继续写折子。
写一次,被挂在树上一次。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
直到有一天,皇帝发现谢行云踮着脚喂谢风雨点心。于是叔侄二人被一起挂树上,成了后宫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这是不对的!”
谢风雨一张嘴噼里啪啦,谢行云趴在树干上呼呼大睡。
“啊?下雨了?”
“别睡了!你有没有听我在说什么?”
“饿了,睡着就不饿了。天快黑了,天黑我们就下去。”
谢风雨的童年,回忆起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树上。后来他初现神童本色,皇帝不太好把人挂树上了。不然朝臣会写折子骂人。
与谢风雨一起出名的,还有个秦凤。
谢风雨和谢行云拿来秦凤的文章看,看完一起破口大骂。皇帝拿过文章一看,直接丢进火盆里。
“啰里吧嗦,叽叽歪歪,什么玩意儿。”
谢家人的审美很统一,偏偏谢春晖喜欢秦凤的文章。
皇帝曾偷偷和谢风雨说,他怀疑谢春晖不是自己的崽,不然怎么会喜欢那种狗屎。
谢风雨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不接话。
他怕堂兄恼羞成怒揍自己。
堂兄打人可疼了。
最开始教导谢风雨的是家里长辈安排的大儒,后来大儒年纪大入土为安,谢风雨干脆去官学读书。
夫子推崇秦凤的文章,气得年少轻狂的谢风雨破口大骂。从此结下梁子,谢风雨不去官学了。
他捡了个破破烂烂的书生,又老又瘦。
带回家让人洗干净,换上新衣裳,发现这老书生瘦得像个猴,长得也不好看,潦草极了。
谢风雨问他是哪里来的。
“回禀晋侯,我名章回,本是进京赶考的举人,半路听闻家乡遭灾,原路折返,发现已是家破人亡。没了家,盘缠也用完了,便以笔墨为生,一路到了京城来赶考。”
侍从呈上路引和书信,时间地点都没错,但那洪灾是五年前,也就是说,这条路章回走了五年。
“来人,把去年的考题拿来,让他写。”
谢风雨丢下这句话,便去书房写折子,骂官学的夫子。
他是习惯了写折子骂人的,旁人的折子,许多送不到皇帝手里。他却能直接把折子放在龙案上。
他是晋侯,如今还无实职,但皇帝是他堂兄。他是被堂兄从小教训到大的,挨打是和谢行云一起挨的,挨骂也是和谢行云一起挨的。
章回的文章很快写好。
谢风雨见到了与秦凤截然相反的笔锋。
谢风雨肃然起敬,正色道:“先生,你可知你这一路走了五年?这是去年的题目,去年若是先生在,二甲必有先生。下次科举,要三年后了。除非开恩科,但最近没仗打,也没什么喜事,风不调雨不顺,没有开恩科的借口。”
谢风雨一张嘴,就是一大串话。
章回道:“我走得慢,走到了就行,三年等得。”
章回是个老实的,话不多。
谢风雨问:“先生在京城,可有谋生之法?”
章回直言不讳:“抄书,帮人写文章。但我的文章似乎喜欢的人不多,故而一路上勉强糊口。”
他不遮遮掩掩,倒是个磊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