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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第一章 续6（第1页）

退掉贷款房

就在上官莹、丹尼尔、上官越和他的朋友信心满满，全情投入新一轮生意而努力奋战的时候，一场东亚金融危机已经酿成。他们对此并不知情，也不会想到这场率先在泰国爆发的金融危机，会严重波及到韩国，以至于最终影响俄罗斯，使俄罗斯自1997年10月28日至1998年8月连续爆发了三次金融风暴。在当时的情况下，苏联解体后不到6年的俄罗斯，刚刚凭着举借国内和国外债务，出卖天然气和石油，经济上看着略有喘息之机的俄罗斯，虚弱多病勉强摇摇晃晃站立起来的俄罗斯，已经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任何打击，都可能造成灭顶之灾。金融风波不仅在俄罗斯国内产生了蝴蝶效应，甚至，还形成了全球效应。

一天，丹尼尔刚进屋就说要和上官莹谈谈，面色严肃，语调低沉。丹尼尔天性快乐，平时很少有这样的表情。上官莹正卧在沙发看电视，她很纳闷：她又做了什么让他生气的事儿了吗？没有啊！最近他俩的关系简直可以说是有史以来的最好时期啊！生意出问题了？也不是啊，虽然销售量比预期的差了些，但还是卖出去不少啊？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儿，至于板着脸说话吗？丹尼尔看出上官莹还蒙在鼓里，便开门见山地说：“米拉娜，目前我们有一件事必须马上办，另一件事儿恐怕今年办不成了。”他说得很干脆，但语气里却带着忧伤。上官莹马上关上了电视，集中了注意力。“首先，我们必须马上卖掉贷款买的房；第二，我们今年不可能全数还你弟弟他们的钱了！”“什么？为什么？”上官莹“腾地”一下坐直了，瞪大了眼睛。对于毫无心理准备的上官莹来说，丹尼尔的话无异于在她的头顶炸了两个雷。新房住了还不到一年，连家具还没买齐呢！怎么就卖了呢？卖了新房，我们住哪里去呀？为什么不能还弟弟全款，我们是有协议的呀！虽然是口头协议，但我们不能说话不算数啊！她大声发问，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她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如果说实在没有办法，她可以忍心卖掉新房再住出租房，但不能全款还钱是她难以忍受的。她最讨厌不讲信用的人，可她自己却要面临着做一个说话不算数的人，怎么可以？再说，弟弟也很不容易，一边上着班，一边还要抽空跑生意上的事儿，他不就是为了多赚些钱吗？难道让他不但没赚到钱，还把自己仅有的钱搁置在生意里吗？他又怎样面对他的朋友呢？作为主要投资人，他的朋友会怎么想我们呢？一连串关于后果的想法令上官莹焦躁而充满恐惧，她问丹尼尔生意做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她要求丹尼尔给个理由，她强调无论如何不能不还清弟弟和他朋友的钱。说着说着，上官莹已经不由自主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了站在客厅门口的丹尼尔面前。

丹尼尔显然早把上官莹能想到的都想过了，他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镇静，没像以往一样大声辩解，而是拉过上官莹，用手抹去了她脸颊上的几滴泪水，搂着她一起坐回沙发上。“米拉娜，亲爱的！这一切，我也不想，可我没有办法。咱们的生意看上去是不错，可卢布跌了，由于汇率的缘故，我们卖得越多，赔的也越多。你经常帮我把卢布货款兑换成美金，你不是也感觉到卢布越来越不值钱了吗？”上官莹点了点头。她想起来了，她最近经常为了一个好的兑换率而奔波在不同的兑换点儿，而且汇率很不稳定，有时稍迟一点儿，就少换不少美元。“我们和弟弟结算是用美金，销售是卢布价格，现在卢布每天都在往下跌，这就意味着每卖出一件，利润就比预估的少了一些；而我又不敢加价，因为是批发，每件加一点儿钱，每包货就不少钱。客户的钱是有限的，他们或者少买货，或者买别人的货。反正我们里外都赔钱。你明白了吗？”上官莹联系个事儿或者与人交往很擅长，但算账不太行，她觉得好像听明白了，点了点头。“可这是为什么呀？什么时候卢布不跌呢？”她又抬起头疑惑地问。“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卢布不跌呢？亲爱的，这是因为经济危机！”“经济危机是怎么回事儿？”上官莹长这么大也没有涉及过“经济危机”方面的知识，这个词对于她来说太陌生了，一个酷爱文学的人，一个一直生活在计划经济体制之下的人，很难理解经济方面的事情，她对数字都比较迟钝。“唉！亲爱的，我也给你讲不清楚，我自己明白，但是用英语解释不了。简单说这不是我们个人可以解决的问题，但它却给我们造成了问题，就是你、我和上官越以及他的朋友。”丹尼尔急于让上官莹理解他的话，可越急越找不出合适的词，“这么说吧，这个经济危机让我们今年不能挣到理想的钱，也卖不完所有的货；这样我们就无法还清全部货款，也无法全款买房，甚至无力支付每月的房贷了。”丹尼尔终于说完了他必须跟上官莹说的话，像无力反击的斗士，低下了头。

客厅里一下安静了下来。过了会儿，上官莹翻身坐到了丹尼尔的腿上，两腿叉开，面对着他，搂着他的脖子，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又过了一小会儿，上官莹抬起头，看着丹尼尔轻声地说：“亲爱的，房子卖就卖吧，反正它还不是我们的。货款，咱们尽最大可能多返一些吧，实在还不了的我去跟弟弟说，看看他们怎么说。”丹尼尔没想到刚才还大声质问他的上官莹忽然间变得这么温柔，这么善解人意，他有些被感动了。他的脸泛上了红色，怀着歉意说：“谢谢亲爱的！真有些对不住上官越他们，可我也没办法啊。谁会想到好好的遇上危机呢！”说到危机，他的语调提升了，可刚要开始发牢骚，上官莹止住了他：“丹尼尔！”丹尼尔马上明白上官莹不想听他发牢骚，于是又安静了下来，说：“那货款的事儿就拜托你了。卖房的事儿我来联系。不好意思的是，我们又要去住出租房了。”上官莹的表情有点儿复杂，一方面想安稳丹尼尔，另一方面自己也很心烦，想挣点钱怎么就那么难！她什么也没说，又抱住了丹尼尔，丹尼尔似乎是回应着她也抱住了她。房间里很安静，光线也暗淡了下来，从窗户望出去，还可以看到一抹火红的余晖。

4生养一个宝贝

意外怀孕

1999年的俄罗斯可以说是个风云变幻，动荡不安，但最终乾坤扭转的一年。车臣入侵达吉斯坦；恐怖事件频频发生；时任俄联邦总理的普京发起第二次车臣战争，不仅消灭了俄罗斯境内的车臣武装分子，而且举兵夺回大部分失地；恐怖分子被全面清除，普京那句振聋发聩的关于消灭恐怖分子的名言就是在1999年发出的：“原谅他们是上帝的事，我们的任务就是送他们去见上帝，在机场抓住就在机场击毙，在厕所抓住就把他溺死在马桶里”叶利钦总统频繁更换俄罗斯政府，最终宣布离职并把普京请上俄罗斯联邦总统的宝座。一切都出人意料令人猝不及防，却又都在情理之中顺理成章。不然呢？所幸，俄罗斯经济开始走出上一年金融危机的阴影，出现好转和增长。

上官莹和丹尼尔的小家亦如大气候一样，困难是存在的，但也依稀看到了未来的曙光。特别是小家庭自身的气氛非常温馨，经过三四年的磨合，夫妇俩从最初的相互爱慕、陌生甚至险些一拍两散，发展到了令人羡慕不已的相亲相爱。他们彼此更多了理解，多了适应，多了融洽。他们好像融入彼此了，他们的躯体是契合的，他们相互欣赏着对方的身体、皮肤、毛发，并肆意地触摸、亲吻它们；甚至他们对于吃、穿、住的兴趣也趋向一致了。上官莹喜欢做爱，丹尼尔更是乐此不疲；上官莹在外边吃饭点菜总是眼大肚子小，丹尼尔干脆什么都不点，专心扮演打扫战场的角色，还总说自己是垃圾桶，所有米拉娜不吃或者吃不了的东西全部吸纳。丹尼尔喜欢美食，特别喜欢中国的鱼香肉丝和松鼠桂鱼，上官莹和他一去中国餐馆，就总要点这两个菜；为了让丹尼尔高兴，只会擀皮的上官莹居然尝试着自己和面、活馅儿、擀皮、包饺子，令丹尼尔兴奋无比，说吃了上官莹包的饺子感觉自己真的真的娶了个中国妻子。当然，生活中有时也会遇上不同和不喜欢的地方，但他们会不谋而合地同时选择视而不见或者宽容以待之。不仅如此，当他们闲来无事或者无法避免谈论关于政局、历史、艺术等等的时候，他们居然有了越来越多相同的观点；如果看法不同，他们会及时默契地避而不谈。

上官莹和丹尼尔成了无话不谈，形影不离的夫妻，无论什么事，都要商量一番再做决定，无论什么时候，都找机会拉住对方的手或者靠得紧紧的。他们仿佛变成了一个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信念：挣钱、买房。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上官莹仔细向上官越解释了她和丹尼尔的难处，更充分说明了和丹尼尔经过反复推敲得出的新一年的生意计划。上官越和他的朋友理解他们的困境，表示愿意和他们一起努力，在1999年大干一场，不但要扭亏转盈，还要大赚一把，唱一曲翻身道情。总之，无论是上官莹和丹尼尔，还是上官越和他的朋友，都鼓足了勇气，憋足了劲，做足了资金及货物的设计、制作、运输、存储等等各方面的准备。

令上官莹和丹尼尔没有想到的是，如此细致入微的生意计划竟然也存在着问题：上官莹怀孕了！这可不在计划之中啊！怎么办？是生下孩子，还是做人工流产？上官莹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决定：去做人工流产手术。她催促丹尼尔马上为她找医院，找大夫。她的理由很简单，现在不是生孩子的时候，是需要投入全部精力还钱、挣钱、买房的关键时刻。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她从来没想过要生孩子，现在也不想。上官莹以前对生孩子的想法很幼稚也很可笑：如果能生出洋娃娃一样的小孩儿她就生，否则，绝对不要。显然，和中国人生不出洋娃娃，而且，她和萧然8年的生活也没走到要孩子这一步，同龄人的孩子都满地跑了，她甚至还没正式结婚。后来，有了丹尼尔，和丹尼尔结婚了，生洋娃娃的条件有了，但她还是没有生孩子的想法，她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怕养不好孩子。上官莹认为自己不够聪明，没有母亲应该具备的智慧；她生活能力差，不会做饭，缝个扣子都要很长时间，更不用说喂养孩子，教育孩子了！再有，养孩子费神、费力，太麻烦，她不想活得那么累。还有，万一……最好没有这个万一，她一个人是无论如何无法养活自己和孩子的。所以，她不假思索就决定了要做人工流产手术。

这回，丹尼尔一反常态，没那么干脆了。他幽幽地问上官莹：“亲爱的，你为什么不想留下这个孩子呢？”上官莹马上振振有词，滔滔不绝地把不想要孩子的理由和盘托出。丹尼尔认真地听完，未置可否，又问了一个问题：“米拉娜，你能不能再考虑考虑？先别急着做手术。我们还有时间做决定。”上官莹不明白丹尼尔是什么意思，她的急脾气又犯了：“丹尼尔，为什么不马上做手术？难道你还想要这个孩子吗？我不想要。我年龄大了，不想麻烦了！”丹尼尔看着上官莹急赤白咧的样子，陷入了沉思。是啊，如果要生这个孩子的话，上官莹的确是高龄产妇了，她身体吃得消吗？眼下正是需要我俩全力以赴做生意的时候，她若怀着孕，就不可能全力助我了，我还必须拿出时间和精力照顾他，又要拼命赚钱又要怀孕生子，我们俩能兼顾吗？这孩子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呢？如果不要，上官莹年龄大了，恐怕将来怀孕的机会也会越来越少了；即使将来怀孕不成问题，她的生育年龄不是更大了吗？唉！我想不想要这个孩子呢？想！当然想。虽然我已经有了孩子，但因为当时太年轻，又因为和孩子一起仅生活了最初的两年，我好像没有真正体验过做父亲的感觉；再说，我从没有像爱这个女人一样爱过一个女人，我当然想拥有我们俩的孩子，特别是，她还是个漂亮的东方女人。

丹尼尔左思右想，终于打定主意，一定要让这个宝贝来到世间，有了他（她），我和米拉娜的生活就更完美了。但他知道说服上官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打算先安抚住她，再想办法说服她。上官莹看丹尼尔沉默不语，抬高了声音：“哎，丹尼尔，亲爱的！你想什么呢？你在听我说吗？”丹尼尔仿佛如梦初醒，笑着接上上官莹的话：“当然啦，宝贝！我当然听着呢！”然后话锋一转，收住脸上的笑说：“亲爱的，我还是建议你再想想。你说你年龄大了，不想麻烦了，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放弃这次机会，那么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了？万一你将来想要孩子了怎么办？你要来回想，好好想啊。要不然……亲爱的，你找思维达聊聊，你们是好朋友，看看她怎么说？”上官莹似乎也为自己的咄咄逼人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她看丹尼尔说得那么认真，忽然意识到生下孩子还是做人工流产并非像她想得那么简单，她也应该想想丹尼尔的话，不能一意孤行。于是，她点点头说：“好吧。我问问金英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