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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第一章 续1（第1页）

一大早，上官莹的心情不错，和丹尼尔一起去了早就约好了的一个美容店，请化妆师为上官莹化一个婚礼妆。上官莹感情经历丰富，还有过与男友8年的同居生活，但做新娘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尽管是第一次，她却没有文学作品里所描绘的那种激动、渴望的心情，也没有那种神圣感和惴惴不安，她只是觉得生命走到了结婚这一步，无论是她的年龄还是她目前和未来的生活都需要她走这一步。倒是结婚对象是俄罗斯人这件事让她感到有点儿兴奋，她好奇俄罗斯人的婚礼是啥样儿，虽然中国人的婚礼她也没体验过。

丹尼尔是第三次结婚了，但他没有丝毫敷衍了事，他的态度比上官莹更积极，更郑重，更认真；他的热情比上官莹高得多。如果说从哪方面可以看出他是个有经验的新郎的话，那就是对于婚礼的准备上。所有婚礼事宜都由他一手策划、操办：车、饭店、婚宴菜单；所需人员都由他亲自邀请：证婚人、摄影师、化妆师、参加婚宴的朋友；就连上官莹婚礼穿的衣服、鞋和佩戴饰品都是他领着上官莹去商店，在他的参谋之下购买的。上官莹虽然在莫斯科已经生活了半年之久，但由于语言障碍，加上什么时候都有丹尼尔冲锋在前，她对于诸事还是知之甚少，更不用说结婚方面的事了。她所能做的最好的，就是全盘照办，乐享其成。可是在妆容方面，上官莹还是有些自己的观点的，尽管她并不会化妆。丹尼尔约的化妆师可能是从没给亚洲人化过妆，当她经过长时间努力，终于向上官莹展示她的最终成果时，上官莹的耐心也全部耗尽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想起《封神演义》这本书来，她觉得自己和书中的妖女有一拼。浓黑的眉毛，绿色的眼影，鲜红的脸颊，宽厚的嘴唇，浓妆艳抹，夸张至极！上官莹憋不住发火了，她大声地告诉丹尼尔这种妆不适合她的中国面孔，她质问为什么化妆师不能根据她的面容和气质化妆。丹尼尔把上官莹的话翻译给化妆师，化妆师顿时眼睛直了，脸上的神情就一个意思：“不可思议”。她瞪着眼睛说她觉得上官莹看上去很漂亮。上官莹一个劲儿地说“涅（Не俄语不），涅！”化妆师有些无可奈何，又摇头又耸肩问她怎么样化好？上官莹哪知道怎么化好啊，她愣在那儿说不出话来了。她心里说我要是知道怎么化好，用得着找你吗？化妆师见她不说话，转头问丹尼尔，丹尼尔双手一摊，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他善于欣赏美女，却一点也不了解化妆的奥秘，一副无助的表情把头转向上官莹，问上官莹想怎么化。问题转了一圈又转到上官莹这儿来了，她不知怎么回答，只好悻悻地说不知道，反正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美容店里的空气一下凝固了，一时间安静得令人烦躁和不安。

丹尼尔试着打破僵局，“米拉娜，不然就这样吧？我看着还可以，可能是你不习惯俄罗斯人的化妆风格。反正你什么样都好看。”说完，还挤出了一个微笑。米拉娜分辨着，“不，不好看。她（化妆师）应该按照我的模样化妆，而不是按着俄罗斯人的习惯。”“米拉娜，她也就这水平了。我给她解释了，她说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化更好，你说怎么办？”丹尼尔的口气无奈里夹着恳求。丹尼尔这么一说，上官莹也没主意了，她心里怪罪丹尼尔没找到真正的大师，感叹自己关键时刻不走运。她也很无奈，但不乏坚定，她说：“反正我不能这样去参加婚礼，我也不化了，咱们走吧！”丹尼尔还没反应过来，上官莹已经站起身冲出了美容店。丹尼尔连忙向化妆师解释了几句，一边道歉一边给了钱，快步跟了出来。丹尼尔为难地问上官莹：“现在怎么办？再找别的化妆师恐怕来不及了。”“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自己试试呗。”上官莹没好气地说。她很恼火，她一直没为结婚的事情操过心，当然也没考虑过化妆这样的细节问题。她自己不会化妆也就罢了，怎么化妆师也这么笨呢？丹尼尔怎么找的化妆师？他肯定是图省事儿在家附近找了个不靠谱的！她斜眼看了即将成为新郎官的丹尼尔一眼，他一脸茫然，上官莹感到胸口里有一股气，想发又发不出来。

一回到家上官莹就忙不迭地洗了脸，把化妆师弄的发型打乱了，将长发盘成了一个结，感觉顺眼多了。怎么化妆呢？她有一套精美的化妆品，是一位在美国定居的朋友送的，她只用过一次，还是已经去了德国的女朋友硬要给她化妆时用过。她回想着女朋友给她化妆的步骤，一下一下地化着，化得不好，洗了重来，一遍又一遍，却总也达不到理想的样子，她越化越不耐烦了，忽然就想，不去结婚了。干嘛非得结婚？我又不是爱丹尼尔爱得飞嫁给他不可，他只是勉强可以做丈夫而已，并非我理想中的男人，况且，我有时根本看不上他。就为了能留在俄罗斯吗？干嘛非得留在俄罗斯，俄罗斯的身份有那么重要吗？漂漂亮亮地结个婚也不错，但就现在这模样，这婚我宁可不结了！上官莹东想一下西想一下，越想越烦躁，越想越觉得结不结婚都可以，不结反而一身轻。

一旁的丹尼尔，也有自己的烦心事，他怕上官莹化不好妆，担心赶不上约好的注册时间，不想辜负了等待婚礼的朋友们，所以他总在问：好了吗亲爱的？化好了吗？他是关切的，虽然心里急，但说话的语气是温和的，却不知这是在给上官莹的坏情绪上加码。上官莹一开始不理他，专注化妆，后来就忍不住发牢骚了，说化妆师不专业，怪丹尼尔不会找化妆师。而丹尼尔一直在看着时间，觉得时间不多了，便开始催促上官莹快点儿，快点儿，要迟到了。上官莹的妆其实已经化得差不多了，可她的坏情绪终于随着丹尼尔的催促达到了爆发点，她胸中那股刚才发不出来的气也终于找到了出口，她冲着丹尼尔大声说：晚就晚吧，我不去了！我不结婚了！上官莹虽然没有喊出他们吵架时曾经有过的最强音，但丹尼尔听起来，她的话简直如五雷轰顶！什么？！结婚能说不结就不结了吗？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就要功亏一篑了？我等了她三年，她终于来了，我又为她在莫斯科的生活和学习四处奔跑，辛辛苦苦，马上就要大功告成抱得美人归了，她不结了？就因为没化好妆？岂有此理？！不行，这婚一定得结，先登记，其它事儿以后再说。丹尼尔下定决心，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上官莹面前，一把就把她扛上了肩，不由分说咚咚咚下了楼。

2婚礼

上官莹和丹尼尔赶到“婚姻殿堂”时，受丹尼尔邀请来见证婚礼的朋友们已经先到了。他们是谢尔盖、奥莉佳夫妇和弗拉德、思维达夫妇，谢尔盖担当伴郎，同时也是婚礼的主摄影师，思维达担当伴娘。上官莹事先不知道还有伴郎伴娘这回事儿，丹尼尔也没跟她说，她看着只见过两面的伴娘，脑子里划过了一个念头，根据她从文学作品中了解到的知识，伴娘一般都是由新娘的闺蜜担当，而眼前这位，她最多知道她是个漂亮的女人，伊戈里的老婆，其它全然不知。不过，他从心里感谢丹尼尔对于婚礼安排的周到细致。她明白许多事在他们两人之间，都因为解释起来太麻烦，丹尼尔经常先做了再说，这一点她早就释然了。现在上官莹被朋友们热情的笑脸和话语（尽管她还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以及周围欢乐的气氛包围着，渐渐进入了新娘的角色。

一进入“婚姻殿堂”，便可以看到一个铺着棕黄色俄式印花地毯的大理石阶梯，阶梯高大宽阔，给人一种庄严，华贵的感觉，从下面走上去才是婚礼仪式的等候大厅。阶梯分两段，每段18个台阶，一步一步走上去并非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可能预示着结婚非同儿戏吧，大概当初阶梯的设计者就是想让往上走的准夫妻再慎重考虑一下是否真要走入婚姻。上官莹在丹尼尔的搀扶下和朋友们一起来到了等候大厅，大厅里宽敞明亮，除了他们，还有其他等候办理手续的新人和他们的亲朋好友也在等候。一扇棕色木门后，传来悦耳的婚礼进行曲。不一会儿，棕色木门打开了，一位身穿深蓝色连衣裙，梳着中长卷发，身材窈窕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她冲着等候厅大声叫出了丹尼尔的全名，丹尼尔高声回答：“在！”于是，丹尼尔拉着上官莹的手，其他四人跟在他们后边，鱼贯而入。

好高好大的婚姻注册厅啊，一脚迈进去，仿佛瞬间进人了一个光亮通透，庄严圣洁的殿堂。大厅一进门左侧是乐队所在的地方，有一架大三角钢琴，竖琴，小提琴，演奏者们并排坐着，他们面前是乐谱架；右侧是几排白色木质雕花、红色绒面的椅子，是特为来宾准备的。大厅上方金色钢绳吊挂着大型白色组合吊灯，一张硕大的红色雕花地毯贯穿于从门到对面墙的大厅中央，靠近墙的地方，摆着一张白色镶金边的大长方桌，桌子前面是两把相对而坐的椅子，桌子后边还有一把椅子，桌子上面摆着一个很大的装潢精良的本子，还有一个金色的小模型，模型上面插着俄罗斯国旗和上官莹后来才弄明白的莫斯科市旗。气派非凡的登记大厅，令上官莹眼前一亮，心情豁然开朗。此时她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了婚姻的神圣，责任和义务。她看了看身边的丹尼尔，今天丹尼尔的装束着实让她吃惊不小，一个平时总穿休闲装的人忽然穿了套淡青色薄西装套服，系上了领带，蹬上了浅棕色皮鞋，简直活脱脱一个王子的模样！上官莹认识丹尼尔时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很漂亮，但她没想到穿上西装的丹尼尔居然可以如此仪表堂堂，英俊潇洒，超乎想象的帅！她真为自己平时不太珍惜这个王子而有点儿自责，还有点儿意外捡到珍宝的感觉。

这时，婚礼主持人说了什么，丹尼尔拉着上官莹的手走到长桌前坐下，告诉她：“亲爱的，现在需要签字了，正式登记我们的婚姻。”上官莹问：“在哪儿签？签中文还是俄文？”丹尼尔指着长桌对面的那把椅子说：“你走到那边去，主持人会告诉你在哪里签。签什么文都行，你想怎么签就怎么签。”“好吧。”上官莹站了起来，绕过桌子走到对面。主持人已经把桌子上那个漂亮本子打开了，她把笔递给上官莹，指了一下签字的地方，上官莹在几个地方郑重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她觉得自己的中文签字很帅，用中文签了字。她签字的场景被谢尔盖摄入了镜头。签字后，她回到原来的座位。丹尼尔也像她一样走过去签了字，这应该是丹尼尔第三次签字登记婚姻了，可以肯定的是，在国际婚姻登记处这是第一次。随后，作为证婚人，谢尔盖和思维达先后签了字。此时，漂亮的女主持人庄重、严肃地站直了身子，宣布婚礼正式开始。

婚礼进行曲奏响了。丹尼尔已经拉着上官莹的手站在了大厅中央，随同的朋友们坐在了进门右侧的椅子上。乐曲暂停后，主持人开始讲话，她讲了些什么，上官莹一句也听不懂，就那样直直地站着，认真地听着。丹尼尔把上官莹的右手轻轻地放在他的左臂弯里，小声对她说：“别担心，听不懂没关系，一会儿我使劲攥一下你的手，你说声Да（发音“大”，俄语，此时是“我愿意”的意思）就行了。”上官莹点了点头。刚好这时主持人问到了丹尼尔，丹尼尔说：“我愿意”紧接着上官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丹尼尔攥了一下她的手，她应声而出：“Да”他们俩同时笑了。主持人也笑了，她郑重宣布：丹尼尔和上官莹的婚姻注册已经完成，他们两位正式成为俄联邦法律承认并保护的夫妻。请交换戒指。谢尔盖和思维达一起走到丹尼尔和上官莹面前，打开婚戒盒，丹尼尔取出戒指戴在上官莹的右手无名指上，上官莹也取出戒指为丹尼尔戴上。看到他们相互戴上了婚戒，主持人宣布，你们可以接吻了，亲朋好友也可以上来祝贺了，婚礼到此结束。丹尼尔将上官莹紧紧地抱在怀里，重重地亲了一口，又把她抱了起来，大声说：“米拉娜，我们结婚了！”登记大厅里又响起了乐声，谢尔盖、奥莉佳和弗拉德、思维达快步走了过来，送上了色彩艳丽的鲜花；亲吻和拥抱新娘、新郎，送上最热烈的祝贺和最衷心的祝福。谢尔盖冲着丹尼尔大声说：“老兄，这是最后一次了啊，你要是再结婚，我可不会给你做伴郎啦！”他这一句，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逗笑了，都是旧交，只有上官莹是新人，她没听懂，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丹尼尔脸上笑着，但语气肯定地说：“不会了，不会了，这真是最后一次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瞄了上官莹一眼。上官莹问丹尼尔为什么大家都哈哈大笑，丹尼尔说，大家都为我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姑娘高兴，祝贺我们呢！上官莹也开心地笑了，还用俄语向他们表示感谢。“难得糊涂”这个中国人的至理名言，此时形容上官莹的处境，真是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