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玻璃球中盈满的血色光辉像是在他身上渡了一层透亮的膜,使得小埋无法清晰地辨认出他的发色或者瞳色,却仍能根据他夸张翘起的头发、狭长的双眸和过于尖细的下巴确定这个人并不是威斯曼。
他们一点都不像。
这个男人天生长着一张奸诈狡猾、又被岁月磨得满是粗粝痕迹的脸,尽管他的神色颇为内敛,整个人也因此显得圆润不少,依然不能抹去那仿佛从出生起就刻在身体上的令人一看就心生厌恶的因素。
而威斯曼一贯是雍容而温和的,伊佐那社同样天真友善,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三月里忽然拂过的微风,轻轻吹拂着树叶,发出沙沙的、令人听起来很轻松的响声。
一点都不像。
——可小埋怎么总觉得这个男人带着某种她很熟悉的感觉?
这是安娜留给她的玻璃球。小埋相信它本身是具有某种特殊能力的,而不是像街边买来的劣质播放机,会在人不经意的时候突然播放出cd的画面。
所以,安娜为什么要给她看这一幕?
或者说,她为什么会看到这一幕?
明明是个全然陌生的人……看着并不像某种伪装,也不应该是幻觉……或许这个人她确实认识,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怎么一回事。
毕竟十年间发生了许多,安娜心血来潮跑去整容了也说不定啦。
——嗯,如果安娜还活着的话。
就在小埋扒着玻璃珠,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男人,猜测他接下来会干什么,如果是脱衣洗澡睡觉之类的小埋要不要还继续看下去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
小埋赶紧将玻璃珠放好,打着滚过去迎接:“……京子姐姐。”
管京子喊姐姐其实是一件让小埋非常别扭的事情,她的实际年龄要比京子还大上几岁,虽然她也不是第一天真心把自己看作是个小孩子……
本来小埋还没打算在称呼上纠结,无奈京子和小春都是非常热情而友好的人,一是怕小埋初来乍到不习惯这里的生活所以对她格外上心,二嘛,大概是觉得小埋确实特别戳她们的萌点,所以她俩逗了小埋好半天,其中免不了“叫姐姐”这个环节。
虽然平时蓝波和一平都在,但蓝波整日胡闹,小春表示才不想被他叫姐姐;一平太过乖巧又羞涩,通常连话都很少讲,她俩也不会非要一平称呼……现在小埋的出现却让她们这样一直忽视的欲望空前高涨。
当然,小埋其实也可以变回正常高中生的大小,郑重地对京子小春说她们才应该叫姐姐。事实上看着京子小春默默承担着一帮大男人的家务,辛勤地做饭洗碗洗衣服还无怨无悔的时候,被感动的小埋也有了一点变回原形帮她们忙的冲动。
真棒啊!京子和小春简直就是新时代的伟大女性,她俩谈笑着干家务活的时候就像几千瓦的白炽灯一样发出了炫目的光芒,令小埋无法直视,不得不用手肘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小埋也想和她们在一起……也想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可是懒惰就像五指山一样无情地将她压在下面不能动弹,况且她也没怎么想挣扎——饭饱之后拍着肚皮躺在沙发上的小埋只觉得全身松软,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就这样吧。
家务什么的,才不适合小埋呢!
于是她心安理得又厚颜无耻地甜甜叫着“姐姐”,转头就把京子和小春仍在厨房,和碧洋琪一起收拾。
眼下面对着京子,小埋又一次露出她老少通杀的乖巧笑容:“怎么了吗?”
她本以为京子是听说了她被里包恩叫走后,又想来缓解她紧张的情绪。也怪之前狱寺的态度太恶劣,让小春很是担心,连带着京子也总觉得小埋迟早会崩溃。谁知道京子在看到她后反而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小埋,你怎么会在这里?里包恩没有跟你说吗?”
“他——确实跟小埋说了一些话呀。”
小埋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京子会突然这么问,不过京子很快就为她解了疑:“你今天晚上应该跟库洛姆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