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淅淅沥沥地落起了小雨,尹圣长长吐了口气,准备把火折子熄灭掉,虽然他一年前随父亲来过陷鬼谷采药,但是谷中很多枯枝败叶,但下面却是泥沼,人一旦踏上去就会陷入,没人帮忙很难逃脱,慢慢地被吸入泥沼里,晚上走动实在不行,这里是外谷口,很少有猛兽出来,算是安全之地,只能等到天亮再说,但这里无遮无挡,要是受伤后淋一夜的雨,极易生病烧,那就变得危险了。正在犹豫间,一个微弱的声音“尹公子。。。。。。”,宛如黑夜里怨鬼勾魂的召唤之音,许是经历过生死,人的胆子变大了许多,“谁?”尹圣拿起火折子,寻着声音来处找去。微弱的火光下,不远处躺着个人,半张血肉模糊的脸竟是杜富,他还没死,被雨淋醒了。
“尹公子。。。。。。”话未说完,缕缕鲜血从他的嘴角边流了下来。尹圣走过去急切问道:“我爹他到底怎么样了?”“里正老爷,被姜仙师杀害,烧没了。。。。。。我想求你个事情,我怀里有两个银元宝,求你出去后给我娘”,虽然心里已有最坏的准备,只是听得丧父的噩耗,两行热泪滚滚而下,今天半天生死变幻,心里坚强了许多。俯身在杜富怀里摸出两个银锞子,都是二十两一个的,“原来你就是为了这些银子害死了我爹,还要来害我?”尹圣咬牙问道。
“尹公子,我没害里正老爷,我进门送菜时刚好看见里正老爷被姜仙师用冰箭插到胸口而死,又用个火球烧成灰末,杜老爷给了我四十两银子,让我陪杜良装成里正老爷来骗你,我鬼迷了心窍”,说了一段话,杜富的精神似乎好了点,“我娘的眼睛看不清了,医馆的医师说需要二十两银子请仙师才能诊治,求你帮忙交给我娘。。。。。。”话音未落,猛地从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夹杂内脏碎块,“娘啊。。。。。。”杜富惨叫着,浑身抽搐,片刻再无声息。本来尹圣满腔的怒火,想把两个银锞子当着杜富的面丢掉出气,当听他最后喊娘的惨叫,想起自己的爹和娘都没了,眼泪混合着雨水不停地流下来,实在不忍把这两个银锞子丢掉,只好收入怀里。
雨越下越大,“呲”火折子终于被浇灭了,四下漆黑一片,不敢大声喊叫,也不敢四下走动,只好就地坐下,默默平息心中的悲凉和怒火。冰冷的雨不停地下,湿透的衣服裹在身上,寒意向身体袭来。尹圣口中默念着义父传授的青木术,渐渐进入修炼状态,也许是今天的事情刺激了他,修炼起来特别投入,灵台清明,心中杂念全消,肌肤的毛孔全部打开,吸纳天地灵气,左臂的枯骨与肌肤接触的部分,混合着鲜血和雨水,竟把骨面上的微小银点融化成针尖大小的银光,顺着毛孔渗入尹圣体内,渐渐地汇成一条极细的气流,在经脉间流动,经过之处,身体肌肤表面的寒意慢慢融化在细流里,尹圣不觉得冷了,身体似乎适应了周围的温度,细流每流过一个周天,身体就感觉舒服一点,每当细流经过左臂时,似乎会变粗一点。
经过了九个周天,细流仿佛是累了,流入檀中丹田后就一动不动,尹圣睁开眼睛,天已微亮,一夜没吃没喝,又淋了雨,精神却非常好,没有饿和累的感觉,也不觉得冷,隐约感觉好像是青木术入门了,就是义父说的踏仙途。一抬头见杜富的尸身躺在边上,虽然此人骗了自己,但也是个可怜人,尹圣不想他曝尸荒野,手臂受伤,只好把一些枯叶堆在尸体上遮盖起来。为了防止杜员外派人下崖来杀人灭口,尹圣把短柄环刀拿在手里,向着外谷的东头老槐树方向走去,记得他爹说那里有个棚子还有条备用缆绳。
地面上是落叶混合着泥土的腐败质,踩上去厚而松软的一层,只有些轻微的沙沙声。走着走着,尹圣的背后突然生出一股寒意,这是以前没有的奇怪感觉,按照父亲传授的军事经验,将受伤的左臂挡在前胸,刀口向外护在腰胯位置突然向后转身,仅转了一半,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一个巨大的东西迎面飞来,不及多想抬起左臂向外推挡,右手的刀快自下向上撩去。只是那东西来得太快,刀似乎划在什么东西上,没使上劲,反而被冲击之力撞得再也无法拿住,脱手而出,左臂被飞来之物反撞到胸口,大力涌来,“登,登,登”连退了几大步,摔到在地,右手无刀,触地一撑翻身坐起,这才看清对面是一头小牛犊般的狼,脸上的灰毛已经白,前爪上有个伤口,正在淌血,一条后腿蜷缩着,竟是头受伤的孤独老狼。
不等尹圣有反应,老狼再次猛扑过来,毕竟还是个九、十岁的孩子力气有限,前爪将人拍翻在地,血盆大口直向颈脖咬下,腥臭的气息喷到尹圣脸上,尹圣双臂交叉拼命顶住狼的颌下,努力将其头推开。数息过后,尹圣双臂隐隐有点支持不住,就在这危急关头,眼光落在左臂绑着的骨头上,骨头比臂膀要长,手臂弯曲时会长出一截来,心念动处左臂微屈,左肘向前急伸,多出骨头猛地插到狼嘴之中,老狼不管是什么东西伸到嘴里,猛然一咬,“呜”一声惨叫似乎吃了暗亏,忙将狼头后仰吐出骨头,突然老狼眼中露出奇异神色,盯着尹圣数息,出一声充满哀伤的长嚎,转身一瘸一拐的沿着来路走了。尹圣知道事情颇为奇怪,心中暗道“运气真好”,莫名其妙的从狼口捡回一条小命,不想追根溯源,找回短刀后立即向老槐树方向走去。
落鬼崖上四个家丁打扮的人正在崖边系着麻绳,其中年纪最大中年汉子道“杜豹,杜良,你们两人去看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和杜财守在这里,你们要上来时摇动铃铛就好,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记得响箭上来。”两个精瘦的汉子就拉着麻绳,缓缓下去。过了大半个时辰,麻绳上的铃铛突然响了起来,随着拉起的麻绳,两个汉子脸色苍白地爬上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道“我们刚下去就看到有条老狼在吃小富的尸体,本来想周围找一下那小子的尸体,可能是血腥味太大,从里面又出来十几头饿狼,其中一些还追着我们,我看那小子肯定被狼拖走了。”
自从被老狼偷袭后,尹圣变得小心多了,不时回头看看并侧耳倾听谷中的声音,走着突然想起刚才和狼搏斗是左臂好像不疼了,幸亏昨晚把骨头绑在手臂上,没想到今天还救了自己一命,继续绑着也许会增加好运。两个时辰后,终于到老槐树下,要不是事先知道树里藏着木屋,哪怕是人在树下都很难看出树上有个棚屋,棚屋不大勉强能平躺两个人,喝了半罐储藏的清水吃了块肉干,尹圣经历了一夜无眠和刚才短暂而激烈的生死搏斗,这里明显安全许多,很快就睡着了。
受医馆邀请,曾德正在救治危重病人,“老爷!老爷,不好啦!”福伯叫喊着跑了进来,曾德抬头望了他一眼,眼中满是不悦之色,福伯醒得有外人在场,再不多话束手站在一边。等诊治完开了药方送走了病家,曾仙师在桌边坐定问道:“什么事情?”“外面传里正老爷昨日在杜员外家酒喝多了,失足跌下落鬼崖,小少爷和杜家小厮杜富去救人,失手摔下悬崖双双殒命,今早杜员外派人去找了,杜富尸骨已找到但被野狼啃得不成样子,老爷和小少爷尸骨都没找到”,说到此处福伯抬眼看看自家老爷,“你驾马车去里正家,不论谁在家都带他回我那里,如没人在家,就留个信笺要他们去家里找我,另外你找一双里正的靴子,要常穿的带回来,去回”,打走了福伯告辞出了医馆向着家的方向缓步而行,心中虽乱但有昨晚的问凶吉打底,并不惊慌。
走过四海酒楼,想起酒保老拐子消息灵通,特地走进去找他问问清楚。“昨日申时不到,我看见杜豹杜富架着里正大人从杜府出来上了马车,杜富一个人驾着马车望西送里正回去”,老拐子咪了口酒道“一直未见人和马车回来,今早杜家的虎豹财狼(富贵人家府中购买的家丁,看家护院的常起名叫龙虎豹熊之类,如无官职在身,则为避嫌隙,不起龙名,常用虎豹财狼,但财狼不雅,故改为财良)四个人一起出去,午前就回来报信说人已出事,里正和杜富还有尹公子都摔死在崖下了,尸被狼群啃食,只捡回来杜富的破衣物和两块尸骨,杜富的瞎眼老娘哭晕了刚才被送回家去”。曾仙师心中有事,随手抛下一颗碎银子,转身离开酒楼。回到家中不多时间,福伯已经回转,手中提着双尹强常穿的厚底皮靴,回禀了家中无人,已留信笺的事情,福伯知道老爷有心事,便就告退回自己屋去。
有尹强的衣物在,施法的成功率会高出数成,咬破食指滴出一滴精血,此血滴悬于半空并不落下,随着曾德念诵咒语,灵力催动之下,血滴化为一团血雾没入靴子里,片刻后靴子上方显出一小段景象,竟是一位年青的修仙之人从指尖射出一枚冰箭,尹强闪了一闪,但没完全避过,又是多枚冰箭射来,接着红光晃动似被火弹毁尸灭迹,这是尹强临死前所看到的景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修仙者要杀害他一个凡俗之人,既然事关修仙之人,曾德深知修仙者的绝情狠辣,斩草除根的手段,实在放心不下尹圣这个义子,稍一犹豫,拿出那个沾血的卜课九钱,口中默念密语,轻轻摇动盒子,随着嘴唇的开合一道殷红的鲜血,从嘴角汩汩流出,沾在银须上,滴落在长袍上,曾德仿佛完全不知,密语念毕立即打开盒盖看了一眼卦象,又屈指算计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