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娘惊愕:“这?酒坛子起码十斤重,郡王妃就算能举起来,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你怎么不劝劝郡王?”
“我劝了?呀!”崔崐犯难:“郡王下令,谁敢不从?”
“珍娘,崔大人,不必为?难。”云意看着地上的酒坛子:“拿过来罢,我举。”
珍娘与崔崐面面相?觑,崔崐偷偷道:“你让郡王妃举一举,若是郡王妃弄出点动静来,没准郡王爷就借驴下坡了?呢。”
“那,那好罢,你小心点,别伤了?郡王妃。”
崔崐点点头?,对云意道:“郡王妃,得罪了?。”
“无妨,你只是听令行事。”说罢,举起双手。
崔崐将?酒坛放上去,还护了?一会儿。心道等下酒坛掉下来碎掉,他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可是,云意晃了?两下,稳稳地撑住了?。
崔崐与珍娘惊住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未曾想到,郡王妃是女中豪杰。”
云意不答,贝齿倔强地将?下唇咬得殷红,一张小脸几乎没了?血色,在月光下白惨惨的。
楼上响起三声鼓掌,澹台桢不知何?时出来了?,居高临下地睨着云意。手中的酒壶晃了?晃,倾斜而下。
一缕细细的银线垂下,注入酒坛之中。云意本就吃力,这?一缕细细的线仿佛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瞬间将?云意压垮。
骄傲的兰草折了?身骨,酒坛咕噜噜滚出去很远,云意双目失焦,无知无觉地倒下。柔软的身子未触及地面,有?人飞身而下,接住了?她。
殷红的血透过头?发,洇湿了?澹台桢的袖子,澹台桢瞳仁一缩,小心地挽起她的头?发,才发现了?脖颈上流血的伤口。
后?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叫大夫!”澹台桢抱起云意,快步上楼。
珍娘重重叹气,对崔崐喃喃:“我就知道会这?样,郡王妃怕是要大病一场了?。”
崔崐拍拍她的肩膀:“你留在府中照应,我脚程快,去请大夫,一刻钟便回。云泽郡有?位退下来的太医,医术十分高超,我知道他住哪儿。”
珍娘思及楼上昏倒的郡王妃,想起房中还有?个睡得沉沉的丛绿,点点头?答应了?。
崔崐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之中。珍娘先吩咐下人准备热水和膳食,脚步沉重地上楼。
澹台桢并没有?将?云意放在榻上,而是一直抱在怀中,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云意纤长浓黑的睫毛紧紧地闭着,拒绝透进一丝光。她身上的衣裳已经换过了?,带血的樱红襦裙丢弃的地上。
想必,后?颈的伤口郡王已亲自?处理过了?。
回到北盛
珍娘难得地牢骚两句:“郡王爷,您也知郡王妃身子弱,何必要罚她呢?她倒下?了,您心里头?也不好过。”
简直是相互折磨,谁也讨不了巧。
澹台桢紧了紧怀中的?人?儿,闷闷道:“只是想给她点教训罢了,她可以求我的?。”
只要她开口?,他就会饶过她,可是她没有求他,一句都没有。
珍娘也有些不解,若是平日,郡王妃大约早早服软了,不过几句话的?事儿,怎么今日倒拧起来。
她深深叹气:“郡王爷,您与郡王妃相处多日,一定看?得出来郡王妃外柔内刚,您越是压她,她越是不服。这一次,您着实?是气昏头?了。”
澹台桢默然。
云飘来,遮住了月亮,夜色,暗得越发浓稠。
谁都没到?想到?,云意这一病,缠绵许久。白里日大部分时?间在昏睡,晚上清醒一些,三四个?时?辰又睡下?。
大夫说云意心力耗损,气血双亏,需要静养,伺候的?人?宜精不宜多。澹台桢一开始守着云意,云意劝道:“郡王有要务在身,晚上需得好好休息。您陪妾身这般耗着,妾身于?心不安,无法静养。这里有丛绿和珍娘伺候,已经够了。”
言语是温和的?,神情是柔顺的?,仿佛那一日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澹台桢心里仿佛砸了一只刺猬,绵绵密密地疼。自醒来之后,她再也没有唤他夫君,再也没有与他共赏晨岚夕晖,再也没有用烟雨含情的?目光看?他。
云意自己造了个?透明的?玻璃罩子,将她与他隔绝开来。现在连守着她,她也不许。
澹台桢顾忌云意的?身体,没有反驳,搬到?了楼下?。
北盛的?书信一封接着一封,皆是催着澹台桢回去,澹台桢本想让云意多休养一些时?日,按下?不提。奈何云意从顾淑慎口?中知道了这个?消息,反过来劝他启程:“朝廷需要主将,父母想念儿子。郡王,不必为妾身多做耽搁,妾身在屋子里是睡,在马车上也是睡。”
澹台桢凝视着云意清丽消瘦的?容颜,忽地想到?那天晚上她的?冷笑:“郡王妃?无礼无媒,谁是他的?郡王妃?”
是了,他们之间还?缺一个?盛大的?婚礼,这些,回到?北盛才能开始筹备。他得面圣求一份谕旨,说服父母容易一些,婚事也能办的?风光些。
等她的?名字与他一同列在澹台家的?族谱上,她心里安定,就会消气了罢。
“吩咐下?去,收拾东西,启程回北盛。”
回北盛的?一路上,风平浪静。他们在六月底的?傍晚,到?达了北盛的?城门。
皇叔澹台峪,大学士周元以亲自到?城门迎接。澹台峪爽朗地拍着侄儿的?肩膀:“似乎又长?高了啊,这一战你名垂千古,咱们澹台家又出一员猛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