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现在,中原腹地的城池,可能今日还是楚国的城池,明日又成了朝廷的。但等黔首们适应了自己朝廷子民的身份,楚军就又打了回来。
这样的乱局下,游雍仓促入场,很可能被朝廷和楚军一起集火,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白未晞淡淡道:“是因为不论攻占山西还是巴蜀,都没办法用凉州铁骑吧。”
游溯顿时苦笑:“确实。”
凉州铁骑是骑兵,能发挥骑兵优势的地方在一马平川的平原,而不是被山川地利包裹的四塞之地。
在攻打司州的过程中,功劳最大的就是将凉州铁骑当步卒使用的平林将军桑丘,现在桑丘已经被高升为卫将军,奉雍王的命令去训练一支步卒。
这支步卒训练不过三月有余,但诸位将军还是从各种渠道得到了桑丘给游溯的训练报告——
上面写到,这一支建成仅三月的步卒,在桑丘的眼中已是可堪大用。
雍王得到了这样的奏报,又想攻伐被山川包围分割的山西,显而易见,攻山西的主力会是桑丘训练的这一支新军。
若当真如此,他们这些只会指挥骑兵作战的老将,能在攻山西或者巴蜀的战斗中捞到多少军功?难不成,一次次地看着少年英才踩到自己的头上来?
因此众人都希望进攻中原腹地,因为中原腹地一马平川,骑兵在中原腹地将一往无前,这样能捞到多少战功!真当他们这帮老家伙看着年轻人荣升重号,自己却还是个杂号而心里没有任何想法?
但老将军们为自己的前途着想,却实在是不符合雍国现在的利益,这一点就连白未晞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就在游溯和白未晞还在纠结如何说服这些想立战功想疯了的大将军们的时候,一个消息从遥远的西方传来,直接解决了雍国建国以来的第一个巨大分歧。
因为不用讨论打山西还是打中原了,西羌反了。
年初开春时游溯的预感没有错,西羌在开春之时竟然不劫掠凉州边境子民,果然是在背地里给游溯憋了个大的——
西羌六十三部,联手攻凉州。
西羌是凉州西南部的游牧民族,但西羌实际上只是一个中原人对这个游牧民族的统称,人家内地里分了好多好多个部族。截至如今,西羌共有六十三个部族。
一般情况下,西羌六十三部之间的关系是一点都不友好的关系,毕竟西羌的地盘就那么大,西羌六十三部年前都要为了草场,牛马而内部打架。
凉州边境频繁有西羌犯边,可能是同一个地方被好几个西羌部族打秋风。
但是这一次,西羌六十三部连起手来,对雍国宣战了。
这不是个好消息。
平时西羌各自为政,一些西羌的大部落都会对雍国产生威胁,更何况现在是六十三部连起手来?
根据前线奏报,西羌总共出动了十万骑兵,已经奔着凉州边境而来了。韦杭之率军反抗,再加上凉州臣民世代和西羌打仗有生死血仇,没搞出来带路党这件事,使得凉州的反抗十分激烈,凉州边境已然成了绞肉机。
但纵然如此,在兵力的差距下,韦杭之还是显出了颓势,连失三座城池。
凉州军报传到长安的时候,游溯立刻将奏报传给众人观阅。好在军报上显示韦杭之不愧是沙场宿将,在连失三城之后已经稳住了边境防线,西羌没能下第四城。
但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韦杭之现在仅能做到防守,已无力收复失地,现在申请派兵救援。
游洄皱着眉问:“西羌怎么会联合到一起去?主公,关于这点有消息吗?”
游溯沉着脸对崇云考说:“录公解释一下吧。”
崇云考如今已经对这声“录公”很平常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听到游溯叫他“录公”就觉得心梗。
崇云考道:“根据奏报,是蜀王在背后鼓动羌人。”
蜀王?
这个名字倒是一点都不让人觉得意外。
当初司州内乱,远在凉州的雍王和巴蜀的蜀王都调兵遣将,想在司州叛乱中分一杯羹。最终凉州铁骑快了慢吞吞的蜀军一部,使得蜀军刚刚占领汉中,凉州铁骑已经遍布司州了。
后来,雍王麟战死樊城,游溯千里救父,司州兵力空缺,蜀王趁机再攻关中,但是被桑丘带兵打回去了。
等到蜀王重整旗鼓的时候,游溯已经带兵回援,蜀国的军队无力再北上了。
游雍因此成了蜀王北伐路上的绊脚石——
蜀地想要征伐天下,一共就两条路能走,一是通过祁山道占领陇右,再从陇右东出攻关中;二是一步到位,直接从汉中攻关中,再图东出。
而现在,陇右是雍国的,关中也是雍国的,雍国就这样成了蜀国征战天下的第一块绊脚石,还是你死我活的这种。
因此,蜀王从不吝啬于给雍国使绊子。比如年前的黄河决口,雍国境内的运城盐池遭到了污染,根据推算,三年之内无法产盐。当消息传出之后,蜀国第一个提高了盐价。
这一笔笔的仇恨累积,不止蜀王想弄死游溯,现在游溯也很想弄死蜀王了。
崇云考道:“根据消息,蜀王刚刚平定了内部的氐人叛乱,却没有解散军队休养生息,而是继续操练兵马枕戈待旦,并于同时派出使者,说服羌人叛乱。”
这又是一个并不那么令人愉快的消息,因为这很可能意味着,雍国将在不久的未来被蜀国攻伐。
现在已是夏末秋初,秋收很快就要到来,蜀王也不敢在此时此刻让将士们放弃秋收去打仗。但过了秋收,又是寒冬腊月,蜀国气候温暖,将士撑不起冬日作战。冬日过去又要春耕,所以,蜀王最大的可能是在明年夏初,春耕刚刚结束的时候就兴兵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