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曲玲珑虽已年逾四十,但容颜依旧姣好,就是比起新入宫的妃嫔也犹有胜之,如她这人一般,要强得很,唯有鬓间夹杂的银丝被岁月所扰,终是留下了痕迹。
“这可不像是从前的你。”
曲玲珑闻言一怔,抬手扶了扶上的凤钗,又换了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陛下来此不会是为了与本宫同忆旧事的吧?”
“昨夜镇南王府似乎又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还有前些日子季舒当街纵马,京中非议不少。”建元帝转身看向旁处,岔开了话题。
“臣妾久居深宫也听闻了些事,季舒素来横行无忌,早先朝中不少大臣便颇有微词。”
“也没这般严重,镇南王乃是开国元勋,居功至伟,季舒又是其独子,便是骄纵了些也是使得的。”建元帝面色如常,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
曲玲珑眸眼微垂,掩去了目中的不屑,也不再开口。
“朕此次前来,是想和皇后商量一番季舒的亲事。”建元帝总算是道出了来意,“镇南王不日便要回京,朕正好给季舒赐个婚,也算是了了季卿的一桩心事。”
“对了,阑珊与季舒年岁相仿,国舅也对朕提起过他的婚事,不如这次便一块办了吧。”建元帝意有所指,又看向了曲玲珑,“皇后意下如何?”
“阑珊心性高,寻常的公卿之女怕是瞧不上,他也曾与本宫说过不拘泥于门第之见,本宫向来视他为亲子,总想着为他寻个合心意的女子,便是迟几年成婚也无妨,兄长想必也不会反对。”
“那怎么行?华良与静仪成婚数年仍未有子嗣,静仪公主之尊也不好让华良纳妾,国舅想抱孙子的心情朕亦能体会,不若还是早些让阑珊成婚吧。”
曲玲珑不为所动,“陛下多虑了,昔年镇南王年近三十方才有了子息,可见好事多磨。”
“古语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阑珊才冠平都,如今正是大好年华,他日若是入朝为官身边怎好没个人照料呢?”建元帝反驳道。
曲玲珑笑问:“陛下可是相中了什么好人选?不妨说来听听。”
“依朕看,四公主……”
“陛下!”曲玲珑当即打断了建元帝的话头,肃然道,“华良已尚公主,华容亦成了太子妃,曲家荣宠已极,切不能再承此恩宠,不然若叫天下人看了,还道曲家有何不臣之心!”
建元帝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瞧皇后说的,皇后与朕乃是结夫妻,朕能登基多是仰仗曲家,国舅又是股肱之臣,朕赐婚也是想要亲上加亲。”
“陛下若真有亲近之意,也不在这一桩婚事。”曲玲珑面有不快,转身便回了殿内,一点不顾忌建元帝的脸色。
建元帝沉着脸立在原地,不远处凤藻宫的掌事宫女采月托着碗汤药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
玉碗之内的药汤乌黑,上头升腾着白色的雾气。
“这是何物?”建元帝目光一闪,状似无意地问道。
“回陛下的话,这是给娘娘熬制的安神汤。”采月唯唯诺诺地说着,末了又加了句,“娘娘近些年来神思不属,时常恍惚出神,脾性也不太好,还请陛下恕罪。”
建元帝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后方快步离去,总管太监见状忙打了伞跟去,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跟在身后。
多年之后,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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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初晴,武阳侯府的翠竹郁郁青青,在阳光的映射下透着别样的光彩。
说起京中权贵,武阳侯府也是数一数二的,与镇南王府是如今仅存的两家开国勋贵,两家同是军中重臣,武阳侯沈青临与镇南王季惊林更是不世出的名将,只因沈青临当年投效高祖之时天下大局将定,功劳略逊一筹便只得封侯之赏。
但武阳侯府最让人引以为谈资的却并不是这高门府邸,而是他的主人——沈青临。
作为当年安国第一儒将的沈青临,不知是多少京中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十几年前却突然从战场上带回了一名女婴,与他早有婚约的淮阴侯嫡女遭到了退婚,当时可谓是轰动一时,甚而惊动了永平帝。
此事闹得满城皆知,被退婚的李家小姐甚至寻了短见,好在最后被下人现给救了回来,最后两家做出了怎样的妥协不得而知,但是至此之后两家交恶成了不争的事实。
婚事虽然退了,但沈青临也并未再娶妻,过后不断有人前来说媒,也都被一一回绝。
为此碎了芳心的贵女不知凡几,但武阳侯府年年新出的翠竹让她们却步不前,只得将那芳心拾起另觅良人。
沈青临新栽了数杆翠竹后来到了疏影阁外,还未入内便有缕缕箫声传来,这曲,是他教的。
一曲毕,抵在樱唇边的玉箫被纤手拿开,沈浥尘回身看向了院中之人,“父亲。”
沈青临点点头走了过来,看着被沈浥尘拿在手中的玉箫,有些欲言又止。
“父亲有话便说吧。”
“你与那、曲家三公子……”
“只是一面之缘罢了。”清冷的声音打断了沈青临的问话,“当日受了他的恩情。”
此话一出,沈青临那俊气的眉毛不舒反皱,犹疑了会还是说道:“你年岁也不小了,若是有意……”
沈浥尘只是看着院中挺拔的青竹,雪色衣衫被微风拂起,与竹叶一同摆动,淡淡的,像是一幅画。
“女儿未曾与人深交,一切但凭父亲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