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季舒和早已猜出了些许的沈浥尘外所有人都受了不小的惊吓离得远些的人甚至扬长了脖颈循声看去果真见到了一身着火红凤袍的女子在众多宫人的簇拥下款款行来。
传闻因病痛缠身十数年而不曾踏出过凤藻宫一步的人竟于今夜现了身,多少人为此惊掉了下巴。
建元帝虽未有任何出格的举动但眼中的森寒之意却比刀剑更甚许多。
眼见曲玲珑已经登上了台基,众臣纷纷收了纷杂的心思慌忙起身行礼。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曲玲珑不咸不淡地说了句,随后径直行到了御座处对着一脸冷漠的建元帝一礼“臣妾参见陛下。”
建元帝依然稳坐在龙椅上,并未让她平身反而有些不悦地说道:“皇后既有病在身,又何苦出来劳神?”
曲玲珑也不在意,礼一施完便挺直了腰身,傲然立在他的面前“托陛下的福,本宫的身子已然无恙。”
“是吗?”建元帝眼中精光一闪意味不明的说了句。
曲玲珑可不管他心中作何想脚步一移向右行了数步面无表情的看着脸色隐隐泛白的李贵妃,很有些居高临下的威逼意味。
她不理后宫事务多年李贵妃是她以外位分最高的后妃因而这么些年的大小宫宴李贵妃便俨然鸠占鹊巢一般高居在了皇后的席位上。
只是今日正主到来有些人注定要被打回原形。
“季兰坐朕身边来吧。”建元帝淡淡地开了口这般唤其名甚至算得上是僭越的举措分明是要给李贵妃长脸的意思。
李贵妃一听,当即含羞带怯又不乏得意地被宫人搀扶着起身坐至了建元帝的身侧。
这些自然被众臣看在了眼中,淮阴侯挑衅似的对着曲靖城轻哼了一声,曲靖城不无忧虑的看向曲玲珑,却见她神色坦然地一拂袖袍,安然端坐了下来,心中顿时一松。
因着曲玲珑毫无预兆的到来,现场的焦点蓦然便又多了一个,空气一时间有些凝滞,似乎在酝酿着别样的暗潮。
她瞥了眼场中尤自站着的沈浥尘二人,眼皮微微一动,“看来本宫来得不是时候。”
“朕倒是觉得皇后来得很是及时。”建元帝神色不明的说道,“正好朕欲让右相再考校他二人一番,皇后也好看个热闹。”
“本宫中途来时倒也听说了几分,只是这比试向来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世子妃能与阑珊于方才的策论中不分高下,足可见其学识深厚并非虚言。”曲玲珑轻抚着广袖上的飞凤绣纹,条理分明地说道,“若再试下去又要耗时不少,再者说能否决出胜负尚是未知数,琼林宴至今还未开始,众大臣想必已然饥肠辘辘。”
“更何况今夜的主角当是各金榜进士,这般一再考校,倒有些喧宾夺主了。”曲玲珑说着看向了建元帝,“不如此事到此为止,陛下觉得如何?”
建元帝脸色一沉,接着眼神朝季舒那一瞟,见她垂着头似乎神游天外,完全没有半点心忧之状,心中一时越恼恨。
“众爱卿意下如何?”
底下的众人大多面面相觑不出一言,要不就是如季舒一般低垂着脑袋,生怕与建元帝的目光对上,少数几个原想出声的人见此情状赶忙将到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
如此一来,建元帝只得强忍了心中不甘,对场中的曲沈二人说道:“也罢,就依皇后所言,你们归位吧。”
沈浥尘回到自己的坐席,刚一坐下却现季舒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只是方才一番惊险便也未往心里去。
“世子妃侥幸与阑珊不分高下,你早前所说之言朕便信了,也不予追究。”建元帝又将视线对准了季舒,唇上短须随之一动:“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恕,你以往行迹太过顽劣不堪,今朝上榜日后若要出入朝堂……”
“陛下,季舒深知自己百口莫辩,也不欲再辩。”不待他说完,季舒起身又是一礼,义正言辞地说道,“季舒行端与他人无尤,错皆在己,恳请陛下革去季舒功名,以儆效尤。”
建元帝闻言浓眉狠狠一压,眼中瞬息万变,脸上筋肉微颤,最后松了架在龙椅上紧绷的双臂,一派和颜悦色地说道:“季卿言重了,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更何况镇南王乃国之股肱,朕之倚仗,常言道虎父无犬子,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季卿更应替朕分忧才是。”
“不过为服众,季卿便先入礼部历练一番吧,镇南王劳苦功高,朕自然不能亏待你,便授你员外郎一职。”建元帝话头一转道,“相信季卿定能痛改前非,为国效忠。”
礼部员外郎?官阶并不小,对于初入仕途之人而言已经算是极好的开端了,只是综合季舒以往的行径让她入礼部就挺膈应人的,没实权不说,大小规矩倒多得很,稍有不慎便会被人逮着机会参上几本,这也是在座绝大多数人的内心想法。
季舒嘴角一抽,扯出了一抹笑道:“陛下厚恩,微臣定不负圣望。”
建元帝调整了一番坐姿道:“方才既耽搁了不少时辰,现下便赶紧上膳吧。”
随侍在身侧的总管太监一听,当即一挥手,早已等候多时的宫人捧着精致的御膳鱼贯而入,身姿袅娜的穿行在排列齐整的坐席间,因着众臣官阶高低不一,他们身前的食案上很快便被置满了规格各异的吃食,虽已凉透,但胜在色香味俱全,引得不少空腹而来的人食指大动。
与此同时,各种丝竹管弦之音次第响起,悦耳非常,容貌昳丽的舞女也伴着乐声翩跹入场,莲步轻移间细软的腰肢或弯或旋,臂上轻柔的水袖似杨柳般轻拂,飘然若仙,一双盈盈美目偏又脉脉含情,惹人爱怜。
席间一扫先时的紧张沉寂,众人俱是面带笑意,推杯换盏相互寒暄,好似方才暗潮涌动的一幕只是假象。
建元帝则举杯对各进士说了番勉励之语,不时再问询几句,极尽礼贤下士之能事,引得那些还未被授官的士子们无不群情高昂,恨不能剖心明志。
沈浥尘执起酒杯只略微抿了几口以尽礼数,侧头一看,却见季舒已经闷着声连饮了数杯,其实她自打除夕答应沈浥尘之后便鲜少再饮酒,每次饮时也都是浅尝辄止,只是今夜不知怎的又大饮了起来,看着竟像是撒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