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团圆不再挣扎,换作心底纠结。她真是雍帝的骨血吗?为何她只感受到雍帝的热度,却没有亲情的热度?
小时候令狐约抱她玩耍,她能感到父亲的温爱,甚至不久前,在楚长卿怀中,她也隐隐感到了亲近。可雍帝的气息是热的,怀抱却是凉的……抑或是她的心凉?
雍帝抚了下她的后背,瞬间她毛骨悚然。帝皇的双手沾满鲜血,帝皇的出手都只为获取!
雍帝一抚之后,慢慢地放开她,捉着她的手继续轻语道:“既然你什么都不想要,那心里清楚就好。你是西日皇族的血脉,朕和你娘亲唯一的孩子。无论是潘家公子,纳兰公子还是别的公子,他们都配不上你,现今大杲独一的公主。”
令狐团圆惊诧的看着他卷起她的衣袖,露出她皓白的手腕,又继续卷高,直到整条右臂全裸露在外。
“这是西门玎留下的印记?”雍帝凝神细看,少女右臂有一小坑凹,乃是当日她强行拔除西门玎金镖所留。
令狐团圆应声,心下敬畏,没有雍帝不知道的事。
雍帝另一手从胡床枕下捏出一小盒膏药,以指头弹开盒盖,里面的膏药色红如血。令狐团圆不解,却见他以指尖蘸染,而后轻压于她的右臂坑凹里。一道火热的气劲刹那透骨入髓,直到窜入她的丹田,热感才消散。
“多谢陛下为我上药。”
雍帝摇头,指尖离开了少女的皓臂,一点嫣红如雪中梅花,格外刺目。令狐团圆愕然,但见他放下她的衣袖,慎重地道:“这是守宫砂。”
令狐团圆呆了。
“不要怨朕。”雍帝的话语还是那么轻柔,可听在令狐团圆耳里已彻底冰凉。原来他想要做的,就是在她臂上点一颗砂。
“这样朕就放心了。”雍帝微笑道,“你既不愿做朕的公主,那就记得,你是朕心尖的一滴血,如同这颗守宫砂一般。”
令狐团圆沉定了下来,平淡地道:“您多虑了!”
雍帝的丹凤精光一闪。
10可赠明远
更新时间2010-2-2721:11:33字数:3014
10可赠明远
语言,往往流于肤浅,甚至虚伪透顶。相形之下,举止神态更可靠些。当雍帝拥着身躯僵硬的少女,他即明了,他们之间的鸿沟难以逾越。但现在,雍帝看不懂她的神情了。
这未免匪夷所思,年仅十六的令狐团圆,却表现的如同宫廷官场上的老油子,既沉着冷静又雍容不迫。反思她从走出幕后,直到被点砂之前的种种言行,雍帝不由默叹,她从始至终都怀疑着。换作寻常少女,换作旁人,听闻雍帝那一番大杲独一的公主话后,早已感动,可她不是旁人。至少这一点她完全符合西日皇族的性格,不轻易动情。
令狐团圆迎上雍帝审视的目光,眨了眨眼。雍帝收回目光,浅笑,再次确定,小团圆被令狐约调教得极好。
令狐团圆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昌华别院的,雍帝点了她砂后,问的都是家常。爱吃什么,爱做什么,令狐约如何,令狐氏族如何,望舒好吗,穆好吗?但正是此类看似无意义的闲话,才最叫她头大。
令狐约从小教导她和无缺待人接物的方式,很多她都没听进去,只有一句她记住了。“于细微处,生活习惯及喜好,就能推断出人的性格,甚至隐藏的性情。”
令狐团圆相信,雍帝详细调查过她的往事,他分明知晓却问,只说明他还在窥探。当令狐团圆实在头疼的时候,她反问了:陛下喜欢什么?陛下觉着望舒好吗?于是雍帝就笑着打发她走了。
十一月领着少女回九华宫,见她不时对着宫墙摇头,便问道:“你真的不识路吗?”
令狐团圆白他一眼:“这不还有你吗?”
十一月一呛,沉默良久。过了阆夕宫后,他终究忍不住又问:“我的琴弹的真不好吗?”
令狐团圆沉吟道:“你是伴奏!”
十一月又呛。他学自叶凤瑶的琴艺,没有得到叶凤瑶后人的认同。
令狐团圆轻叹一声,道:“其实我也不懂琴艺,只觉着你仅在配合陛下。”
十一月复杂的望她一眼。
“那些跟我的人,还有告诉我万福在昌华宫的宫女都是你派来的吧?”令狐团圆撇嘴道,“其实我认路,只是她居然一五一十的全答了,太不对谱。以后换个对谱的来,对了,你就可以,你对谱!”
十一月再无话。当她是少女,她却人精了,当她是人精,她又少女了。
令狐团圆回到了九华宫,没有惊醒宋佚,无声无息地倒在床上。这一晚的惊心动魄不在纳兰呕血粱王杀气上,全在雍帝身上。昌华别院的一干人等,修为都在她之上,她的匿气之术如泥牛入海,什么都探不出。雍帝亦是一位内修高手,他的容貌能说明,他点她一颗朱砂时运用的气劲更能说明。
但更可怕的还是雍帝的心思。他说得很明白,任何公子都不配,点她一颗砂,就是要她独守一生。心尖的一滴血,除去,消褪,就是死。温情脉脉的从来不是帝皇,倘若有,必成废君。只有一瞬他叫她觉到了温情,那是她刚步出幕后不久,他的目光投在了凤尾琴上。那具琴十有八九是她娘亲的。
泊忆,得不到才泊忆,或者得到却失去。
她的娘亲,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女子。
按照大杲宫廷礼程,秀女经三审入选后,还需受一个月的礼仪教化。九华宫的诸女不曾想,才入宫没几日,金尚仪就带她们面圣了。
同旁女一般,令狐团圆身穿粉色襦裙,加半臂,头代花髻,足登凤头丝履,缀于队尾,跟着金尚仪踏入了昌华宫。一入殿堂,令狐团圆便觉事有蹊跷,昌华宫的正殿两侧坐满了人。雍帝选妃有必要那么多人旁观吗?接着,她看到了席居左尾的令狐约,位列右端前排的粱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