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寅时,府上已经开始有人起身了,向长远从黄梨树的墙角处翻出,还顺便顺走了一本徐原青桌上的话本子,说是闲得无趣借阅,日后就还。
人走了,明明暖气十足的屋子一下显得清冷,徐原青望着榻上熟睡的姑娘,抬手挠了挠头,忘记喊向长远把人抱床上去了,在这外间睡着,明日万一先进来的不是左越,那可就麻烦了。
他琢磨着只能委屈左小朋友了。
卯时,正是睡意盎然之时,左越梦里和世子堆雪人,忽然脸上一凉,一下就惊醒过来,他迷迷糊糊的摸着脸,看窗外已经亮的天,打着哈欠起床,摇摇晃晃的往徐原青的屋子去。
秋意渐浓,晨间凉意惊骨,院中的黄梨树唰唰作响,上面的梨子日渐饱满,风一吹树叶唰唰的掉一地,不过一晚上的时间,落叶就遍布院子边边角角,左越被风一吹瞌睡醒了不少。
他估计世子还想没醒,于是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进去,每一步都走得轻而缓慢,到屏风那垫脚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人毫无动静,然后再退两步才转身,倏地吓了一跳。
徐原青裹着素白的大氅懒懒的靠在木椅中,青丝散乱的垂落在衣上和椅子上,葱白的手指搁在书上,脸颊不知是不是因为屋内炭火的缘故有些绯红,眉头微微皱着,眼神略带嫌弃。
他目睹了左越的一系列动作,小心翼翼的模样活像是在做亏心事,将书撂下,“你做贼呢?”
左越骤然被吓,惊魂未定,看着眼前本该在床上的人活生生的在眼前,他咽了咽口水,僵硬的扭脖子往里看,床上还有个人,正要惊叫,就听世子“嘘”一声。
他如窜天猴一样窜到了书桌前,瞪大了眼睛。
徐原青看他吓得表情扭曲,考虑到还在正在成长期,需要身心健康,于是告诉他,“是寻娘。”
“是个人就好。”左越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风从半掩的窗透入,他浑身一颤,回过神来,张大了嘴巴,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家世子屋子里多了个人,还是个女人!
徐原青操起桌上的书将他下巴抬上,顺便敲了敲他活跃的脑袋,“小孩子家思想纯洁一点。”
左越还在吃惊中,“那怎么……”
确实是有些说不清,徐原青总不能告诉他,昨晚他带了个人去把人家姑娘掳了过来,那性子可就不一样了,没准小孩想的更复杂。
果然养孩子就是麻烦,还得照顾一下身心健康。
徐原青抬手遏制住他乱七八糟的猜想,警告,“总之,你别给我胡思乱想。”
“哦~”左越十分不情愿的点头。
“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药能让她醒过来,好像睡很久了。”
左越对医术感兴趣,徐原青就给他买了许多医书,也让他和府上的大夫学点本事,虽不能看诊,但对简单的用药知道一些,他很快就从屏风后出来,搬来张小凳子踩上,从柜子上拿了一个小罐子又再进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里面就传来了咳嗽声。
徐原青没有立即去看,静静地等着,等左越忙出忙进的拿药倒水忙一阵,咳嗽声停歇了一会他才起身,行到屏风处止步。
寻娘撑着上半身坐起,睡得太久脑袋昏沉,眼神也迷离,望着眼前的人,看不真切,只觉如谪仙一般梦幻。
寻娘试探性的叫他,“世子?”
“是我。”
徐原青往前走到窗边,将窗户全都打开,冷风灌入,屋内的暖气被挤走,不一会屋子里的暖气被冷风完全取代,冷气拂面他拢了拢大氅。
寻娘被风吹了一遭,脑子清醒不少,看清了所处环境,不过一会就想明白了一切,低头道谢。
徐原青摆了摆手,退回屏风处。
左越皱着鼻子嗅了嗅,蹲在床边上问,“姐姐,你有血茴草吗?”
寻娘脸上的神情变了变,徐原青上前将左越拎起,让他去找点吃的,顺便吩咐不许人来,左越见到漂亮的姑娘就高兴,笑吟吟的蹦跶出去了。
徐原青转身到外间,操起炉边的钳子扒拉碳火,忽旺的火光将他双眸映发格外明亮,“你不用想什么谎言搪塞我,我不是为了血茴草才救你的。”
寻娘缄默,将准备好的说辞都咽下,扭头望向窗外,正好看见高大的黄梨树,树上的果子密密麻麻,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好的收成了,她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莘大人查到我与世子见过,私将我关押,我无法告知世子。”
徐原青看到纸条时就猜到了,莘正元聪明,他知道寻娘与他见过后,定然会用血茴草试探。
只是,他不知道,徐原青没有那么想要血茴草。
寻娘望着屏风后隐约可见的人“世子为何救我?”
徐原青玩弄炭火的手一顿,眸光流动,正想回答之时,左越着急忙慌的闯了进来,手上端着早膳,“世子不好了。”
左越将托盘放在小桌上,喘了一口气,“我刚刚听说太子的人来了。”说完看他面无表情,以为是自己没说清楚,于是补充道,“说是来探病。”
徐原青情绪毫无变化,只淡淡的冷笑,撩袍坐下,撑着脑袋看火炉,嘴里轻声念叨,“探病?”
寻娘眉头紧皱,有些不敢确认,“因为我?”
左越茫然,一脸懵懂的将粥端进去,听到世子说,“探病而已,寻常也探过。”
徐原青站起身来,站在屏风处,看寻娘无所适从,抬手示意她不要动,十分冷静的安抚她,“你不是他的人,他不敢乱来,你休息,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