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气说完,气息有些不够用,咳嗽几声低低的喘了几下,觉得自己身体太不争气,死死撑着站直与他对视。
向长远看他眉头紧皱,眼中有几分怒意,有些无奈的辩解,“我没有,你所谋之事事关江山社稷,我并没有打算站在你这边,所以多问了,日后怕你为难,也怕我为难。”
冷风四起,吹散了乌云露出皎月,月光倾洒将灯盏的光都削淡了几分。
四目相对,两人一时无语。
徐原青后知后觉自己急了,向长远虽然总和自己一道,但他的确几次三番的拒绝过自己,他依旧不是自己的人。
所以,他们算是什么关系?
既没合作,也不是同伴,说是朋友,又觉得两人之间没到那个地步。
向长远看他吊梢的眉眼逐渐平缓下来,愣怔后有些不知所措,他笑了笑往前走,看人还站在原地,轻声唤他。
“徐世子?”
他声音亲和,不似旁人叫他时带着嘲讽的意味。
徐原青回过神来走去,不知为何,他感觉到向长远身上有股子坦然,不是少年自信,也不是因为出身名门有靠山的底气。
他身上的坦然是浑然天成的是无畏、无惧,偶尔会给人一种历尽千帆的看淡。
好像,对什么都坦然接受,即便前面是荆棘万丛,他也不卑不亢的往前走。
初冬寒气重,他恍惚间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脑子有些混沌,浑身一颤,忽然叫他,
“向炮灰。”
叫出口后,他才猛然醒悟,自己叫的不是向长远,而是在叫醒自己。
向长远微微倾身,应他,“嗯?”
“莘正元说看到了你就没有不甘了,是因为……”徐原青莫名有些慌乱,他沉了沉心,往前路看去才继续说,“沈齐文与唐国公还有杨家联合,递了几道折子。”
向长远侧目看他,静静地听着他的话。
“弹劾你父兄。”
他话音刚落,向长远神色周变,自古将军最忌讳功高盖主,向家平定北疆有功,为大晟夺回三城,功不可没,百姓称赞,如今回朝正是福祸君上一念之间。
向长宁先行回京,便是打点朝中上下,处理繁琐军务,以免落人口实,不想防上防下,竟然被沈齐文摆了一道。
“何时的事?”
徐原青:“应该在这几日,否则血茴草一事,沈齐文不会全身而退。”
血茴草一事,沈齐文难辞其咎,莘正元革职,他却安然无恙,其中的缘由,不只是因为他是天家之子,还因为向家如日中天,位高权重,功高盖主,内不可乱,储君不可废。
向长远思绪乱成一团,凭生了几分冷汗,好像将死一般的惊惧从心底传来。
徐原青:“此事本不该同你说,但你姓向就该知道。”
“为何不同我说!”向长远低声质问,“那此刻又为何同我说来!”
徐原青与他相识至今,从未见他这般疾言厉色过,一时间被唬住,此时他知晓后第一时间就叫柳谦传信给了向长宁。
向长宁给的回信,其中一条就是让他不要告诉向长远,他思来想去也不该和他说,他自八岁就在江湖游历,虽也见了许多沉浮,毕竟没有朝中诡谲。
他心思单纯,做事纯粹,此事不告诉他,也是怕他关心则乱,行差踏差反坏大事。
“徐世子,你可知此事有多重要!”向长远眉头紧皱,眼中对他满是失望,“你现在告诉我,又是想逼我站在你那边吗?”
他急切时将话说绝,徐原青叫他,“向长远!”
他即便再想拉拢向家,也不会这么不堪。
他自问从未强迫过他,也未利诱过,竟被他如此猜忌,一时间也寒了心,紧握着灯笼把,咬牙切齿,“我就不该多这句嘴!你向家死活与我何干!”
“是,与你无关!我将你当成朋友,关心你的生死,原就是一厢情愿。”向长远也被他激怒,有关向家生死攸关的大事,一时间失了分寸,与他急言相对,“你根本就是在利用我算计我!”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徐原青脑袋发疼,自己身体不好激动不得,没力气和他针锋相对,冷冰冰的甩下一句,“我也是昏了头了和你说这些。”
说完拎着灯笼晃晃悠悠的离开,月光下青白的身影如一道水光,昏暗的灯笼光映衬着,似真似幻,不一会就消失在了窄巷中。
徐原青明明披着两件大氅,晚上的风也没吹到身子骨,偏与他分道后就浑身难受,骨子里一阵一阵的刺痛,一阵冷一阵热,脑子里也混沌不清,迷迷糊糊中回到了院子。
恰好半夜来瞧他左越,徐原青被他扶到床上,用仅存的意识拉住他,嘱咐他找柳谦拦住向长远,切忌他轻举妄动,然后传信告诉向长宁,说完听左越都记下了才昏睡过去。
顾三知半梦半醒被叫醒,来给他诊脉施针,这才感受到之前的老大夫为何满头白发,总是唉声叹气。
这样不听话的病人,作为大夫真是愁煞人。
徐原青此次并没之前严重,不是中毒中蛊,只是气急攻心引起旧疾,修养几日便好。
他连续几日卧病在床,醒来也是浑浑噩噩,行为举止都十分木讷,时常回不过神来,左越说个半晌,一回头人要么发愣要么睡着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倒不如像之前一样,世子任性妄为,还有些活气,这般要死不活的模样叫人心里焦急。
李英急得团团转,直说是中了邪,顾三知好说歹说她才没去请国师来做法,说是再看几日有没有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