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原青摆了摆手叫他起来,让他带着人先下去,小孩的事情他处理。
院子里寒风瑟瑟,徐原青大氅给了小孩,自己也有些受不住,将小孩拉起来,打道回院子里,只要夏未至,他屋里的炭火就不会断,所以一进屋就是一股热烘烘的暖气。
徐原青才踏进屋,就听到“咚”一声响,紧接着听到左越无可奈何的声音,“你怎么又跪啊!快起来!”
回头看,小孩就跪在门口,屋都不肯进来。
他招了招手,示意左越将人带进来,左越小嘴叭叭说了半晌,人才小心翼翼的跟他进屋,这次左越长了心眼死死地盯着他,瞧他欲要跪下就一把抓住他,小孩被他阻拦,尴尬的站在屋里,手脚不知所措。
徐原青本想叫他坐下,瞧着他仓惶的神色,想来叫坐会令他更加惶恐,反而是为难他了,故此自己也不坐下了,就离他稍远的距离出声询问,“你为何不想出府?”
“我……”小孩看着眼前金樽玉贵的大人,没了适才孤注一掷的勇气,支支吾吾不知从何说起,起了几次头都没能顺畅的将话说完。
正巧,李一鸣的声音远远就传来,徐原青摆了摆手去架子上另取了一件大氅披上,往外走时嘱咐道,“阿越,你带他。”
李一鸣一进院就见他出来,厚颜无耻的问,“哟,这是特意迎接我?”说着就抬手要与他勾肩搭背,徐原青嫌弃的躲开他的手,看他一脸春心荡漾,更为嫌弃了,“你做什么梦呢。”
“啧啧啧。”李一鸣撇了撇嘴,正向往屋子里走人就被抓住了,徐原青将他拉到树下,面无表情的问,“来做什么?”
“这话说得,没事就不能来了。”李一鸣伸长脖子往屋子里看,直到看到了屋里是两小孩后才喜笑颜开,歪歪斜斜的往树干上一靠,朝着他挤眉弄眼。
徐原青翻了个白眼,往后退离他远些,“你发什么颠?”
李一鸣依旧春心荡漾的神情,耸了耸肩,“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
徐原青并没耐心和他聊这么无聊的话,简直浪费时间,转身就要走,李一鸣急切的绕到他面前去挡住他的去路,非要和他说,“我遇到了京城第一美人。”说着脸上露出神思向往的神情,略微猥琐,徐原青觉得辣眼睛,一脚踹过去,李一鸣脚上吃痛猥琐的表情变得扭曲。
“你要实在没事可做,麻烦你去陪我娘散散心。”
徐原青这几日都在担心李英,想去陪她又怕他见自己又徒增伤感,恰好李一鸣性子活络,惯会甜言蜜语,哄人正正好。
“嘶。”李一鸣小脚痛感平缓下来,看着他那张欠抽的脸,想给他一拳又觉他受不住,故此只能咬牙切齿的瞪她,“同是京城第一美人,不求你似陆秋灵温柔似水,起码温和一点吧。”
李一鸣离家早没与陆秋灵有过接触,不知她的德行,但陆秋灵为人徐原青一清二楚,温柔似水却刀刀要人命,没想到才辣完眼睛,现在又辣耳朵了,忍无可忍,直截了当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悦,“滚出去。”
“怎么还说不得了。”李一鸣被他推了几把,察觉到他是真的不高兴了,一把扣住院门,忙好言好语的认错,这才没再被蛮横的推出去,他顺杆子往上爬,躲开他的手又跑回树下去,这次没再吊儿郎当,认真的说话。
“我刚才都是逗你的,陆秋灵可不是什么好人。”
徐原青双手一抱,缓步走近,静静地看着他又要作什么妖。
“我适才遇到他和向长远说话,故意上去凑了一头,看不出来向长远呆头呆脑的,嘴上功夫倒是厉害,几句话就把陆秋灵气得不轻,街都不逛了上车就走了。”
徐原青听到向长远的名字不自觉的抬了抬眼,神色如常,不作回应,顾左右而言他,“你还要离开吗?”
话题极锋而转,杀了李一鸣一个措手不及,愣怔了一会才闷声道,“再议。”
闻言,徐原青眉头微皱,神色微寒,低声吼道,“议什么?北疆平定,如今天下太平,你再回军营是还想躲多久!”
李一鸣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寒风瑟瑟,光秃秃的树枝被吹得乱颤,互相拍打着发出声响,两人的衣服也被寒风撩拨起来,往衣服缝隙里钻,如虫蚁一样撕咬肌肤。
李一鸣离家只身去了北疆参军,此事他从未同旁人说过,寄回的家书也只是报平安问一声好,这么多年无人知晓他的去处,徐原青此言犹如往平潭中扔了一块巨石,激起了他心中的千层海浪,将他自以为坚固的城墙戳破,叫他的羞愧无所遁形。
两人四目相对,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起。
沉默许久,李一鸣才出声,“你怎么知道。”
他参军一事,徐原青也是通过蛛丝马迹推测出,他寄信回家三月一封,与向长宁给他的回信时间一致,且信纸一样,他心中早有猜疑却从未深究过,关键在于前几日他问血茴草一事,向长宁说过血茴草是他嘱咐她副将亲自去办,李一鸣对此事知晓,说明他在营中且与向长宁离得近。
他从向长远那侧面打听过,向长宁的副将的确姓李。
线索一一对上,徐原青再想骗自己都难。
他本想装作不知道,就将此事埋藏心中,直到有一日他愿意说为止,可昨日得知他又去军营报道了,之前北疆战事吃紧,他七尺男儿报效家国他可以支持,可如今北疆战事已定,他明知回军中再无所作为,仍回去不过是想逃避。
“李一鸣。”徐原青沉下气,与他好言道,“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也没有怨恨你,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