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费尽心机的局是否做成,向长远更在意他的生死,不顾他的挣扎,强行的要带他离开,徐原青没力气与他争执,弱弱的按着他的手,神色放软下来,轻声与他商讨,“向长远,我不赶你走,你也别带我走。”
向长远一怔,要抱他的手顿住,一阵酸楚从心底泛到眼睛,面对气息奄奄的人,他竟发怒不了,只有满腔的无奈,“徐原青,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向长远,你不懂。”徐原青头一遭看他泪眼婆娑的模样,英气的少年郎原来也有难过的时刻,他微微垂眸敛去眼底的悲切,别过头看房梁,又轻声重复了一遍,“你不会明白的。”
向长远的确不懂他的苦心经营,但也没有强行的再带他走,去寝室给他抱了被褥给他盖上,静静地守在他身侧,替他端茶倒水。
屋里暖气太足,徐原青因为身边有人守着,歇下了沉重的防备之心,昏昏欲睡。
徐原青迷迷糊糊醒来,烛光点点,屋里四处都点了烛台,光线明亮,他侧目看,向长远坐在书桌上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剑一直握在手上,严阵以待的模样。
“向炮灰。”
向长远见他醒来眼睛一亮,烛光中徐原青脸色好了许多,不似白日那般苍白。
徐原青身上被子压的他喘不过气,抖了抖身体让被子滑落下去,他瞬间轻松了许多,还没说话,眼前就多了一个碗,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他忙别开头。
向长远抬着他下巴把他头又转过来,满眼无奈,语重心长的说,“即便不想也要喝。”
“谁家药碗凑这么近。”徐原青翻了个白眼,手从被子里掏出来,夺过碗二话不说就一饮而尽,苦涩味在口中弥漫,他面目抽出了几下。
“张嘴。”
他被药苦的头昏脑涨,听到话不过脑就照做了,紧接着嘴里多了一股甜味,苦涩的药味被糖驱散,他恢复神智,看向长远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看,一时间尴尬起来。
向长远取手帕递他,浅浅笑道,“下回喝慢点。”
徐原青没好气的接过手帕,别开头擦了擦嘴,“什么时辰了?”
向长远手撑着桌面,身子朝他倾斜,本就明亮的眼睛在烛光下显得熠熠生辉,不知是不是受凉的缘故,嗓音有些沙哑,“天快亮了。”
“嗯?”
徐原青惊住,他竟然睡了这么久,四下看了屋里没有一点异动,再看向长远也毫发无损,不可置信的问,“没发生什么?”
向长远坐直身,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站起身,“有侯爷的人坐镇,谁敢?”
徐原青以为,今晚会有一场血战,没想到相安无事到如今。
烛光下,两人心思各异,四目相对目光仍旧澄澈。
转眼,天亮了。
向长远握剑的手终于放松下来,一直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
徐原青正要说话,就听见敲门声,紧接着是徐管家的声音,“世子,侯爷请。”
向长远侧身让道,人放松下来后面上满是疲惫之色,“去吧,我也该回家了。”
“嗯。”徐原青点了点头,将自己从厚重的被子里抽出来,掠过他时衣袖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香炉,“噹”一声破了清晨的静谧,他条件反射的看向向长远,见他仍旧直愣的站着不动,只干巴巴的说,“你先去吧,我收。”
徐原青垂眸瞥了一眼地上的香灰,闷声道,“多谢。”
熬过了初七,冬日依旧,寒风猎猎,如刀似剑的戳人肌肤,他随着徐叔走,行到院门前回头看了一眼黄梨树,明明地上只有零星几枝丫枝,许是昨晚不似寻常,今日看着觉得这树比往常秃了许多。
“世子?”徐叔站在他旁侧,小声的催促。
徐原青回过头继续随他走,忽然问道,“徐叔,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徐叔闭口不言,安静的为他引路。
向长远翻墙出府,绕着小巷回家。
清晨的风无孔不入,吹的他背后一阵一阵的发疼,他疼痛难忍撑着墙壁缓和,冷汗直流,汗珠染湿了睫毛迷花了眼睛,意识开始涣散。
“向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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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原青远远就看到书房里的身影,瘦弱的身形,佝偻的腰背,无处不透着岁月的沧桑,徐叔替他开门后便退下,他木讷的站在门口不进,宣平侯也不催促他,静静地坐着等他。
良久,雾蒙蒙的天轰隆响了几声,徐原青才抬脚跨进了门。
“允……楠楠。”宣平侯一笑,脸上本就密密麻麻的皱纹就更深了。
徐原青行礼,“父亲。”
“坐。”
父子俩如上次一般坐着,徐叔奉茶来,宣平侯抿了一口才张嘴,徐原青以为他又要如上次一般聊茶,没想到说的确是昨日的事情。
“你聪慧,昨日的事情定然猜到了原委。”
不等徐原青说话,他继续道,“我本不想惊动你,没想到向家三公子紧张你。”
徐原青嫌弃向长远紧张自己的神情,微微垂眸掩去眼中复杂的神情,抬眸仍旧淡漠的望着宣平侯,“父亲何时计划的?”
宣平侯:“大约是除夕那晚下定的决心。”
徐原青一怔,听懂了话意,计划他很早就想过,除夕那晚的事情推波助澜,让他下定了决心,他内心五味杂陈,一时纷乱如麻。
宣平侯眼睛浑浊,不似年轻人的清明,声音也满含沧桑,手微微颤抖着,怕徐原青在意便往袖子里藏了藏,轻声问他,“如今你可看清了局势?”
徐原青点了点头,他一直知道想他死的人不少,敢动他的屈指可数,唯一没算到的是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