筳会次日,李严扶正衣冠,乘马车前往太史谯周家中。
谯周原为益州刘璋下属,因刘备入西川故而投靠,后来邓艾等人突袭成都,正是此人劝诫刘禅出城投降。
谯周后又于魏晋为官,按此不表。
李严乘坐马车来至谯周门前,但见此府中亭台楼阁,好不奢华,门前童子自不敢阻拦,于是携李严入府。
谯周本于家中会客,听闻都乡侯李严前来拜访,便衣着正装出门迎接。
李严望到谯周走近,亦不多说,只道:“太史,寻一僻静之处,吾有要事相商。”
谯周不以为疑,原来两人均为蜀中主和派,一直以来政见一致,并多次商讨对策,以对抗诸葛亮。
谯周带李严行至暗室之中,着家仆点油灯一盏,昏昏暗不知对方面庞。
李严靠墙微坐,轻声问道:“不知太史在家中何为?”
谯周笑道:“自当读书。”
李严又问道:“读何书?”
谯周答道:“自然读《尚书》。”
李严莞尔一笑,谯周乃当世大儒,所谓《尚书》早已通背于心,如今说这个话语,莫不是不打自招?于是笑道:“不知太史家中可有红杏?”
谯周心中想到:李严前日刚刚被陛下呵斥,如今陛下神武非凡,只怕容不得这些求和派生存,以为李严是来同他商讨对策的,所谓红杏开于北方,意在问吾是否有二心,于是问道:“有又如何?无又如何?”
李严心中想着谯周这个老家伙果然心细,想来这几日在家中没有少想,于是说道:“若是家中无红杏,吾当送之。”
谯周被提起了兴趣,在昨日被陛下斥责以后,他亦觉得朝堂之中已无立足之地,当即便想二主,如今李严送机遇上门来,他又岂能不要?于是问道:“不知都乡侯家中红杏该往何方开来?”
李严笑答道:“自是红杏,当往北方开也。”
谯周当即明白李严所指为投奔曹魏,但刘禅这几日表现得英武非凡,一旦投降曹魏,事不发则罢了,若是事发,只怕立马是抄家灭族之大罪,于是心中由有顾虑,问道:“虽往北而开,如今阳光正盛,岂不是自寻死路?”
李严透过烛光,看到谯周面容憔悴,自然知道其恐怕已几日未睡,现在心中早就有了二心,于是说道:“阳光虽盛,由有北落之时,是时便可北开。”
谯周闻言仔细思考了一番,总算理解了李严的意思,想必就是趁陛下北伐,北降曹魏以搏生机,于是问道:“北方红杏虽好,却恐无人相识,何处寻得此红杏?”
李严笑道:“吾有一友,常住北方,家中红杏林立,可去书信以购。”
谯周仍心存顾虑,生怕有所差错,于是说道:“北方红杏虽好,然南方阳光正盛,若是强行购买,恐遇不测。”
李严心想到:此子果然胸无丘壑。于是笑道:“如今南方光芒,英武姿态已然显现,若不早早图之,恐怕再无机遇。”
谯周转念一想,觉得李严说的有理,如今的陛下一心北伐,钱粮必然不够,若是庸庸碌碌之君还好,自己还能婉转一二,但刘禅如此气势,想必早晚盯上他这万贯家财。
谯周于是说道:“如是可以,但请都乡侯代书一封,替吾探寻一二。”
李严暗骂一声,只道驱使吾去行这危险之事,尔等却在此静候佳音?哪有这等好事?于是佯装发怒道:“北方虽有红杏,然吾那好友却是爱杏之人,若太史不愿修书,则李严去矣。”
李严说完便猛地起身,做势要走。
谯周哪里肯放开这救命稻草,赶紧说道:“都乡侯息怒,吾虽有意,奈何朝中旧友众多,有此机遇,也当通晓一二。”
李严转身怒骂道:“太史缪矣!吾等虽想北投曹魏,却不当外人知晓,若是被陛下知晓,恐怕身死就在一念之间!”
谯周被吓得一惊,赶紧探出头去看屋外有没有人,确定安全后才回头道:“都乡侯慎言,陛下蛰伏至今,此在朝中安有眼线,莫要自误。”
李严随即一笑,道:“人言太史谨慎非常,如今看来,果然无误。”
谯周脸色难看,回道:“吾侍奉三主,至今不倒,靠的便是谨慎。”
李严道:“书信,吾是不会写的,但吾有一计,可打消太史顾虑。”
谯周才缓下心来,面色恢复如常,道:“愿闻都乡侯高招。”
李严在屋中略走几步,道:“吾先手书一封,汝亦同抄,交于彼此,可信否?”
谯周深思一会,想必李严此次前来必有真心,否则岂能如此行事?谯周又觉得李严是否成了陛下内应,但转念一想,陛下如今北伐意志坚定,李严从来私心极重,哪能自毁长城,捐出家中钱财?
谯周想了许久,方才下定决心道:“请都乡侯执笔!”
李严深深一笑,想到谯周果然中计,于是手持笔墨,挥挥洒洒写下降书。
谯周毅然手抄一份,交于彼此。
李严手持降书,笑道:“太史静待佳音即可。”
谯周仿若心中石头落地,对着李严深鞠一躬,说道:“吾愿与都乡侯共进退。”
李严微微点头,亦不多说,独自转身归家去也,待看到无人跟踪,于是调转马头,悄声奔皇宫去也。
大殿之中,李世民正与库部管事商讨重甲制造细节。
库部管事一脸沉重,连连说道:“禀告陛下,如此重甲,还有这所谓马镫,虽能造出,却所需巨大,非是府库所能花费。”
李世民轻笑一下,徐徐说道:“朕并未让尔等凭白造出此等重甲,钱财之事,朕自有决断。”
库部管事故无言以对,只能低头作揖。
正是此时,有一宫人疾步向李世民走来,附耳说些什么,李世民面色不变,只挥手道:“钱财之事,不劳卿操心,卿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