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多年来我一直都在追查凶手,现在却还是不知道他们是谁,”无情摇了摇头,神色却并不颓然,反而带着一股凌厉和坚定,“但总有一天我会查清一切。”
柳沉疏点点头“嗯”了一声,忽然间弯了弯腰,俯下-身来定定地看着他,眉眼间带着盈盈的笑意:“所以啊——乖乖听我的话才能多活几年、才好为更多的人报仇,大爷你说是不是?”
她的声音终于已经彻底没有了先前的干涩和轻颤,听起来越发温柔酥软,可说出的话却又实在是一如既往的不着调——无情自幼早慧、很是懂事,即便是父母尚在的时候也极少对他说“听话”这样的话,偏偏柳沉疏这会儿说起来竟是一派理所当然、自然得不得了。
但无情却分明听到了她掩在这玩笑和戏谑之下的劝诫和安慰——心中一暖的同时只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头满是无奈,终于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桌上的那盘残局:
“今日的赌局——”
“就暂且算作和局吧。”柳沉疏一边直起身子,一边接过他的话头,“你今日已费了不少精神,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这一盘棋——总有再下的机会。”
无情点头,却并不推着轮椅离开,反倒是看了看屋外漆黑一片的天色,侧过头又看了看柳沉疏,而后淡淡道:“我送你回房。”
柳沉疏一怔,转过头来恰好和无情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微微一顿后却是忽地摇头轻笑了一声,也不拒绝他的一番好意,大大方方地就点了点头,推着无情往自己的房间里走:
“好啊——那就有劳大爷了。”
……
柳沉疏这一晚睡得意外地安稳,第二天一早起来后正要去将大门打开,却就在大门口见到了正在折腾机关的无情。
“这几个机关做得不错,但还有些不够灵活,我改进了一下,”无情见她过来,抬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很快就又低头专注到了自己手里的工作上,“你一个人住,总要多小心些。”
门缝边的几个机关确实是柳沉疏放的,就如无情所说,她毕竟是一个人住,总要多几分小心的。只是她到底不是天工弟子,对于机关也不过就是略有了解,自然比不上无情这样的大行家。
柳沉疏略带些疑问地“哦?”了一声,索性蹲下-身来凑过去仔仔细细地看着无情手里的动作。无情的手骨节修长,生得很是好看,只是肤色略有些过于苍白——不过近来倒是也渐渐泛起了几分健康的血色了。
因为总是坐在轮椅上的关系,无情看柳沉疏总是或者仰视或者平视,如今她蹲下了身来,他倒还是第一次以俯视的角度看她——她的头发总是不肯规规矩矩地束起来、就这么随意地披散在肩头,但她那一头长发乌黑顺滑,即便是就这样披散着却也仍是极赏心悦目的。她这会儿正蹲在自己的轮椅边,撑着下巴认认真真地看着他手里的动作,神色里带着几分专注和探究,倒真是有了几分小女孩单纯好奇的模样……
无情的神色不自觉地就柔和了下来,一边继续着手里的动作,一边兴致颇好地给柳沉疏在关键处略做了些解释。
柳沉疏在机关上的造诣算不上太好,但毕竟也是有基础的,再加上她本就聪明,自是一点就透,举一反三后偶尔甚至还能给无情提出那么一两个颇为有用的建议——这一个早晨的相处竟是意外地宁静和愉快。
无情很快就完成了机关的改进,并将它们一一安回原处。柳沉疏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摆,忽然间就轻轻“啧”了一声笑了起来:
“我是男是女,大爷的态度似乎很不一样啊——没想到原来大爷也是很会怜香惜玉的人呢!”
无情从来都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子能将“怜香惜玉”这个词这么自然地用在她自己身上,简直是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觉得好笑——她是男是女,当然很不一样。若她是男人,那便是风流多情,他极不喜欢。而今她是女子,自然就不可能再有什么“风流多情”了,她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当然是也要加倍注意安全。
无情知道柳沉疏当然很明白这之间的区别,而今说这些话,只不过是这人的老毛病又犯了,一逮着机会就来调侃他罢了——所以无情干脆就没有说话,只是抬了头斜斜看了她一眼。
柳沉疏转了转手里的笔,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摸出了一朵粉色的鲜花来,随手就往无情的衣襟上一插——鲜花的芬芳立时沁入鼻中,清甜却不腻人。
无情本就是极喜欢鲜花的,见状也不由得缓了神色——谁知柳沉疏收回手后就“唔”了一声,不紧不慢地摇着头叹道:“真是人比花娇啊……”
无情的脸色猛地一黑,还没来得及说话,柳沉疏脸上戏谑的笑意却是忽然一变,转眼就换上了平日里面对女孩子时那副温和的翩翩君子模样,就连声音也是压低了下来、变作了平日里的温柔清朗:
“盛兄还不曾吃过早饭吧?刚巧我做了些早点,不如一起吃早饭,就当是答谢盛兄方才替我改进了机关可好?”
——神色真挚而认真、满脸的一本正经,端的是一派君子如玉,偏偏眼底却带着一股毫不遮掩的戏谑笑意。
无情简直就要被她气笑了,再也懒得和她计较,一边任由她推着自己往前厅走,一边伸手将鲜花从自己的衣襟上取了下来托在掌心——鲜花上还带着清晨时沾染上的露水,在阳光下折射出了令人目眩的七彩之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