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霁开了门,小珠还未走进来就“啊”了一声,嘴巴半天没能合拢。
虽然她早就做好了准备,但这准备还是太过单薄。
秦霁扯扯头发,颦眉道:“我和你一起,随便收拾下就行。”
小丫鬟忙拦着她,“姑娘,你找个地方坐吧,别伤了手。”
她给秦霁重新抱了床被子回来,进门前眼睛还在朝着外面滴溜溜转。
秦霁从她手上接过被子,小珠转身关上门,跟到她身边用气声说话,“姑娘姑娘!”
秦霁在床上放下被子,“怎么了?”
“玉梅姐姐被人挑中了。”
“成花夜不是还没到?”
“哎呀,听说是个当官的偷偷定下了,我昨日就听到一点风传,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小珠一脸激动地摇秦霁手。
“玉梅姐姐说不准能给大官做妾室呢!”
这有何可高兴的?妾什么都不是,不过一个由夫家随意相赠的玩意而已。
小珠的脸上满是憧憬与羡慕,秦霁抿抿唇,将这样刻薄的话咽了回去。
妾在这里,已经是最好的出路。
小珠抚了抚秦霁的肩,“姑娘,你别怕,就算如梅以后能借那知州老爷的势又如何?你也尽快找个去处,离这里远远的,她就算再厉害也欺负不到你。”
秦霁点点头。
她是该快点走。
小珠见她如此迅速的回应,不由瘪嘴,“太快也不行,我舍不得姑娘。”
秦霁笑着推她,“你这一天又听了不少酸词往我身上用吧?”
*
应天府署,今日轮值的汪原正在官厅细细品鉴他昨日醉酒后写的好字。
正打算再补上几句,仿一仿这飘飘然的走笔,毛尖刚染上墨汁,就见陆迢从外面往大堂走,身后还押着一男一女。
陆迢不咸不淡地朝他瞥了眼,“汪大人,来这边帮忙。”
此话一出,汪原手腕顿感一阵习惯性的酸累,往下坠了坠。
一滴饱满的墨汁就落在了字中间,着力最佳的横折勾竖变成了一团黑点。
这个杀千刀的!
汪原痛心疾首,走进大堂怒喝,“陆大人!”
三个字自胸腔震震发出,铿锵有力,余音回绕。吏目纷纷对他侧目,面上难掩惊诧或是暗戳戳的兴奋。
同知要和知府吵架了?
看好戏!
陆迢洗过一回手,将帕子扔进水盆,“怎么了?”
他语气平平淡淡,却含着让人却步的气势。话声就像泼下来的一盆冷水,刚才等着看好戏的吏目纷纷换了眼神看着汪原。
同知大人你怎么能这样和知府大人说话?
汪原心口的怒气也被泼熄,理智重新蹿了上来,他谄笑两声。
“陆大人真是夙夜匪懈,休沐之日也不肯歇息,为我等下官之模范。汪某敬佩!敬佩!”
周围吏目看向他的眼神也重新染上了敬意。
汪大人竟然能把场面圆的如此平滑与自然,敬佩!敬佩!
陆迢被他恶心的说不出话,冲下首被押着的两人扬了扬下颌示意,汪原跟着看过去。
“这人是……”他很快从书道成名梦破碎的痛苦中走出,面色严肃起来,他回到官厅找出一幅画像,细细比对了一番眉眼唇鼻,与被押着的男子颇为相似。
“卢临的义子。”陆迢道。
汪原一时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说这卢临,他不过是济州州署里的一个小小主簿而已,五月前突然暴毙,那正是年末,要将州中一年的要务整理出来逐级上报到朝廷的时候。
本也不要紧,只是他死了没多久通判跟着暴毙,济州知州也不甘落后,发疯把自己儿子给杀了,如今被关在狱中嗔痴乱叫。
朝廷当即调了邻近的巡查御史过去,倒是潇潇洒洒地查办一通,上下处置了五十余人。盖了章的奏报传回京城,道已经调查清楚。
这人满载而归。
汪原可是亲眼见了,那巡察御史去时正若青松,不过两个月,回时在金陵的驿站落脚,这人俨然变成了一团灌丛,若不是他先朝自己亲切地打招呼,汪原绝对认不出来。
由此可见,济州的风水既能害人,也能养人。
是块不小的铁板。
这知府大人刚来就要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