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时无话,戚长敛笑道:“喝酒去?”
今日凤辜出关,他在山下游荡半日,蓦地想起这档子事儿,虽说凤辜时常闭关,动不动就闭个一两年,不过两个人多年好友,他还是决定回去迎接一番。因心中悠闲,身上无事,戚长敛便慢慢地往家里赶,回到宅子时还顺便挖了两坛埋在桃树下的陈酿,刚进凤辜的院子,便听见祝神的嬉闹声。
他放轻脚步,走到门前,正撞见祝神哄骗着凤辜低头,趁机亲了凤辜一口。
湖心亭的翘角上堆着经年不化的积雪,湖水却一片碧波,空中玉屑纷飞,亭中二人把盏对坐。
“这回闭关,算是修到人念合一了?”戚长敛把饮空的酒坛放到地上,拿了一壶新的拔出塞子,闻了一口,再给凤辜斟满,“可有看见什么?”
三阶以上的大法师,体内念力过溢,多余的那部分便会离体物化:戚长敛的是雪,凤辜的是蛇,祝神还没达到那个境界。
可那一部分念力并非完全能由法师掌控,它们于法师本体而言,更像是一样武器,或是朋友,是个相互依附的关系,念气过盛时,也会生出自己的灵魄。
法师与自己的一身念力,永远都在彼此征服。
若是想修到人念合一的境界,那便是永存天地,可捉须臾,可望亘古,亦可预见自己的生死劫难。
戚长敛的酒斟得太满,凤辜送到嘴边时洒了几滴在指节上:“没有。”
他饮了半杯酒,问道:“你与祝神又闹别扭了?”
“能有什么别扭。”戚长敛提起这个话题就只想打哈哈,玩笑道,“我把心都给他了,他仍觉得我不爱他。”
“他对此并不知情。”凤辜提醒道,“你生性放诞,把心思放在他穿衣吃饭上,多看看,多管管€€€€他嘴上不说,心里对你是很在意的。”
戚长敛看着自己杯中倒影:“我一个无心之人,胸腔空空荡荡,又如何生出这些心思爱护他?记得住一次,也记不住第二次。学得会一天,也学不会一辈子。世事难两全,我给了他一颗心,便给不了该有的意。”
“你做不到一辈子爱护他,却可以保证一辈子不伤害他。”凤辜忽抬眼望着他,竟似笑非笑地问,“对吗?”
戚长敛道:“这是自然。”
凤辜说:“你誓。”
戚长敛怔了怔:“……什么?”
凤辜脸上仍挂着微微笑意,又步步紧逼地重复道:“你誓。”
戚长敛不明就里:“誓……什么誓?”
“此生永不对祝神生出杀心,否则万劫不复。”
“你怎么突然……”
“你先誓。”
两个人脸上都没了笑意。
杯中温的酒凉了,一片雪粒子从亭外飘到凤辜的肩头,很快消失不见。
“好。”戚长敛握住酒杯慢慢道,“我誓,此生不对祝神心生杀意,否则……万劫不复。”
凤辜凝视他很久,最后举起杯子与他一碰:“喝酒吧。”
戚长敛端对着酒恍惚了半刻:“你是不是,在闭关时预见了什么?”
凤辜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天机难料,你我勿失本心就好。”
“本心?”戚长敛又吊儿郎当地笑起来,“我的本心,如今不在我的腔子里,可由不得我做主了。”
他见凤辜不接话,便接着话头逗乐道:“你说有一天,祝神要是想自尽,这算不算我的心对他起了杀意?”
没等凤辜做出反应,他便自己哈哈笑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