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瓶瓶罐罐。
有人先他一步,把药分好了,拉着他的手,轻轻放进他的掌心。
这个体温和触觉,许小真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顾延野。
药剂大多都是维生素,医生说心情最重要,许小真为了自己的身体考虑,也得让自己尽力平静。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近视了,没想到是哭坏了眼睛,真奇怪,眼睛没有感觉,竟然也会哭坏。
他仰头,把药片都吞了下去。
许小真没有抵触他的拥抱,也没有抵触他的药,顾延野更加笃定了,许小真只是生气,跟他闹脾气而已。
脆弱的许小真正是好哄,需要安慰和依靠的时候。
他上前抱住许小真,说:“小真,你还爱我的是不是?”顾延野拇指轻轻抚上对方微红的眼眶,语气随着心一并颤,“这几天自己偷偷哭了,所以病才会复的这么厉害是不是?小真,别闹了,我们好好的,以后我会对你好的,不会再让你流泪了。
就算好不了了也没关系,留在我身边,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的。”
许小真听到他的话,这次没有推开他,抬起手,寻找他的脸,指尖摸了摸,好像在确定什么。
巨大的喜悦挤满了顾延野原本酸涩的心脏,令他忍不住笑了。
许小真爱他,气消了,被他的话打动了,以后他会尽力弥补许小真,无论他要什么,都会满足。
许小真找准了位置,扬起手,时隔多日后,又给了顾延野一巴掌。
他甚至遗憾自己的身体没有年少时候那么有力,不然一定能把顾延野的嘴角扇出血来。
“要么放了我,要么就别说这种狗屁倒灶的话,我怕听多了上火,眼睛彻底瞎了。”
“许小真!!!”顾延野抬起的巴掌已经贴近许小真的脸颊,许小真都感受到他的掌风了。
“你有种就打我,打死我!”许小真仰起头,向他叫嚣。
顾延野终究是心中有愧,攥紧了拳头,把手收了回去,吻了一下许小真的额头,然后退开:“生气对眼睛不好,别闹了。”
他钳制住许小真的胳膊,唯恐再受一巴掌,把人抱着回了卧室。
只是他没留下,放下许小真后就走了。
许小真坐在床上,仰着头急促地喘息,这样有种跑了一千米的感觉,脑子晕乎乎的,就没法难过,也没法掉眼泪了。
顾延野脸上火辣辣地疼,心脏比脸更疼,苦闷地根本无法入睡,自己在露台点了烟,连着抽了四五根,大脑被尼古丁麻痹,本该平静下来,还是钝钝的疼,像钝刀子割肉。
“我挺好的,以为你死了之后,我确实很难过,但很快就打起精神了,重新去读书,还有好心人资助我,捡破烂攒了点小钱,房子也修了修,重新添了几个家具……
还交了几个朋友,都挺好的。”
“脖子上的疤啊?哦哦,之前分化成omega了嘛,但是分化的太太太不好了,毛病很多,我感觉当个残废omega还不如当个beta呢,哈哈,然后就去医院摘掉了。
可能给我做手术的是个实习医生,弄得好丑啊,”许小真笑了笑,然后有点不自在地用头遮住疤痕,“太丑了,你肯定嫌弃,别看了。”
许小真笑眯眯地和他说他不在的五年里生的事,不过从不会自己提起,只有顾延野问的时候,他才会兴致勃勃,好像讲什么笑话似地讲给他听。
偶有波折,除了第一年因为伤心错过高考,第二年考试落榜,第三年攒钱打工,第四年才得到资助,第五年考上大学有点不顺利外,总的来说一帆风顺。
许小真只愿意和他说当年他们在一起的事情,刚在一起的时候,每天晚上都要念叨,讲家里的破冰箱,破衣柜,被他们弄塌了的床,社会行为与道德他总是交白卷,试图通过这些唤醒他的回忆。
顾延野并不爱听,这只会唤醒他在十八区屈辱的回忆,还有他蒙骗许小真自己失忆的事,他对许小真还有兴趣,并不想和他闹掰。
所以每次许小真提起的时候,顾延野就会堵住他的嘴,拉着他再做几遍,直到许小真困得说不出话。
后来渐渐地,许小真也知道他不爱听,就再也不提起了。
许小真那五年的生活,似乎没有他口中说得那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