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扬眉:“明明什么?”
林大娘子叹了一口气:“明明他幼时落过水,对湖泊惧怕异常。当年为了不走水路,冒着被官家怪罪的险要,也执意行了陆路,拖延几日才到的衢州。他这样畏水,怎可能去湖上游船呢?民妇、民妇实在是想不通……”
可是就连仵作都查过多回,林然血液之中无毒药,身上亦无外伤,他确实是意外落水而亡,怨不得旁人。
听到这里,苏芷的眉眼锐利,喃喃:“林然冒着违旨风险,也要行陆路,却偏偏为了玩闹,去湖上游船?这一点,太不符合常理了。”
作者有话说:
1旧时皇子成年后会有出阁礼,即为搬出皇宫,在宫外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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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大娘子是最了解林然的人,她同林然感情深,是他珍视的发妻。分析林然生平与为人,听旁人的推断,倒不如信她的话。
林然怕水。由此可见,林然之死,定有猫腻。
林家大娘子知道苏芷是千里迢迢从衢州回的京城,心里一盘算她的来意,立马回过魂。
她颤声问了句:“可是夫君之死有蹊跷?”
她也不信,林然会这样不小心。
苏芷不欲和旁人多言案情进展,别怪她冷情,乃是世间处事规矩如此。若她说多了,难保林家大娘子这边有所动作,会查探夫婿死因,届时动静太大,惊扰到吴通判埋在朝野的暗线就不好了。
所以,她不能说。
苏芷不能为了林家大娘子一人,舍弃成千上万的衢州百姓的命。
她还要提防随时可能使坏的吴通判。
苏芷端起那一碗冰糖红枣窝蛋汤,亲手喂了林家大娘子一勺甜汤:“请林家大娘子好生作养身子,旁的琐事,本司使定会尽绵薄之力。”
苏芷用了谦词,也没有正面答林家大娘子的话。
然而这一句言简意赅的话,已然道出了所有答案。她许诺林家大娘子,若案情有古怪之处,她定会往下深挖,查明真相。
绵薄之力,也是倾力而为。
苏芷是个好人,好人总劳苦奔波、总受累,她愿意帮林家大娘子受这一回。
林家大娘子陪同夫君官场周旋多年,自然明白这一番话术深意。
她饮下甜汤,感激苏芷鼎力相助。
苏芷要走了,她不能再耽搁了。
她拜别林家大娘子,撩起防风毡帘,小心跨过门槛。正当苏芷离去时,林家大娘子突然喊住了她:“苏司使。”
苏芷回眸,英气逼人的一张脸沐浴在清冷月色中,明艳非常。苏芷不是盘桓内宅的妇人,她有自己的天、自己的地,她能像鸟儿一样翱翔天穹,能像马儿一样驰骋原野。
那一瞬间,林家大娘子忽的很羡慕苏芷。她只是个妇道人家,被困于后宅樊笼,连夫君的死因都不能插手深入。
她朝苏芷温文一笑,死气沉沉的眉眼焕发了一点精神气儿:“苏司使,折一枝花再走吧。”
苏芷朝院子望去,果然,靠近外圈宝珠莲花瓦当的墙檐边栽着一棵玉蝶梅。花树横生出枝枝蔓蔓,直指天幕。枝桠上挤出一朵朵冷逸梅花,绿萼紫白瓣,远远散来幽香。
林家大娘子怅然道:“这是夫君亲手置下的梅花树,他说过,待我产后,可一块儿迁家至衢州。那时,旁的身外之物都不必带,唯有这棵花树,他想寻人挖出根茎,一并带走。”
终归,林然的愿望没有实现。他死了,死在没有妻子家人、没有温馨家宅的陌生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