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苏母平日里借着苏芷的凶悍名头,加之亡夫的身后荣光,也算是内宅圈子里走俏的角色,人情交际无往不利。
苏芷本想邀谢鸾一块儿食立春宴,奈何她担忧疾风伤势,婉拒了东道主。
苏芷命一贯给疾风兄妹安排寝院,又请了郎中为人看伤。
疾风正要推辞,说背上只是小伤,给妹妹瞪了一眼,讷讷不敢言。
郎中帮疾风碾磨了一些止血愈伤的药粉,诊断后,他见背脊不曾损伤,便也没有多嘱咐什么。
至多是小半月的皮肉之苦,像疾风这样壮得跟一头小牛犊一样的汉子,不必多少时日便全好了。
谢鸾命疾风脱了外衫,她要帮他敷药。
疾风好歹知晓男女授受不亲,死活不肯。
谢鸾霎时挤出两包泪,嘟囔:“阿兄是嫌我吗?”
疾风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妹子落泪。
他咬紧牙关,一口气脱了上衣,背对谢鸾:“你上药吧!”
谢鸾立马擦干了泪,仔细给疾风点药。
她瞧着那盘根错节的血痕,心尖子一阵战栗:“阿兄何苦来的!”
疾风哂笑:“我的确仰慕苏司使,想为她做事,向她赔罪。可我执意入苏家,也不单单是为了自己。你年后及笄了,跟着我不像话。我一大老粗,也不知如何为你挑选夫婿。要是有苏家这一层关系在,你寻郎婿的选择就多了。我看苏大娘子是个心善的,改日同她求一求,她会帮你掌掌眼,挑拣些好的人家。阿鸾妹妹这样纯善的小娘子,该当嫁个有前途的小郎君,一辈子衣食无忧。嘿嘿,最好还有官身的,如此一来,在外就没人敢欺负你。”
“要你多事!阿兄还是管好自己吧!”谢鸾听了这话,把掌心里的药粉贴肤重重一揉,疼得疾风龇牙咧嘴。
“嗳嗳,轻点儿!”他还当谢鸾是害羞了,岂料小娘子呶呶嘴,一脸不满,在人背后翻白眼呢!
两个时辰后,苏芷给疾风兄妹送来一份春盘。
吃食装在朱漆戗金一年景纹莲瓣攒盒里,食盒内分了好几个小木格,依次装着蒌蒿、兰芽、韭黄等辛辣春季菜。将这些菜丝卷入薄如蝉翼的烙面饼里,再蘸一点豆豉酱或甜醋入口,吃起来清爽可口。
其实这菜说贵重也没多贵重,无非是吃开春的第一口时季菜,图个新鲜。
给疾风兄妹送吃食一事,乃苏母特地吩咐的,他们往后要在家宅里做事,和气生财,不拘这点养人钱。
既如此,好吃好喝都要送上,不能厚此薄彼。
前头主人家吃得欢实,后头冷冷清清连个菜都没有,又像什么话。
苏母对待下人都是如此和蔼,下人逢年过节还有双份月钱拿,在坊间口碑很好。因此,不少女使小厮你争我抢来苏家做事,还有签长契书的女使。
谢鸾对苏芷千恩万谢,苏芷颔首,没说什么漂亮的场面话就走了。
时候不早,她领叶小娘子回前厅继续吃席。
两人途经廊庑,徐徐送来清寒的早春夜风。
夜色朦胧,长廊拢着一团混沌的白雾,唯有小兔儿灯悬在檐下,照亮青石板。
叶小娘子被风激了个哆嗦,她躲到苏芷身后,探头探脑,问:“苏姐姐,我听爹爹说,明日你要同官家一块儿去巡狩了吗?”
苏芷:“是。”
“你会狩猎老虎和狼吗?”
“会。”
“苏姐姐好厉害。”叶小娘子满眼崇拜。
苏芷弯唇:“不算什么,只要多练箭术,熟能生巧,便可百步穿杨。”
叶小娘子憧憬:“待我长大后……”
苏芷以为她要说嫁一个武艺高强的郎君。
岂料叶小娘子后半句便是:“也要习武!挽弓射大雕!”
苏芷脚一崴,险些踩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