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清一点都不想穿它。
这里的一切都鬼气森森的,可除了这套衣服,再没有其他能让他上身的布料了。
宋时清垂眼,手指停在衣服上方好几秒,最终还是落了下去。
但凡有一点点逃出去的可能,他都会去试试。
光从窗棱间探进来,照亮旧常服晃动的下摆。如果忽略宋时清相比曾经进过这里的数位妇过于短了的头,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当年被包办婚姻困在囹圄之间的年轻女孩们。
宋时清偏头,在床头的铜镜中看见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清丽、荏弱,眉眼难辨年龄和性别。
他恍惚了一瞬。
……我是不是,曾经也这样穿过?
喜烛上的火光又小了一圈,摇晃的火光将正在出神的宋时清拉了回来。他收回目光,捏出引路香,将它的前端凑到火焰面前点燃。
片刻之后,火焰很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在火光中,一缕不起眼的淡青色烟雾摇摆着升了起来。
明明是完全无风的环境,那一缕烟却极为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偏移了出去。
那是逃出去的方向。
——宋时清的眼睫颤了一下。
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直到此时才松懈了下来。他突然扶住木桌边缘,眼前一阵眩晕。
宋时清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似是呜咽的声音,又立刻捂住了嘴,生怕引起那些东西的注意。
弱小的动物连叫疼的声音都不敢出来,这项准则在哪里都一样。
直到现在,宋时清也不明白那东西为什么会缠上他。
他曾经想过,是不是就像宋悦所说的那样,他应该一直留着长,出国以后再剪短。因为他没了伪装,才被恶鬼找上了门。
但如果那东西要找的就是一个青年,为什么整场冥婚,从喜服制式到小鬼对他的称呼,都表明了那东西需要的就是一个女性妻子?
宋时清想不明白,下意识觉得这其中有自己还没有找到的真相。
只是他现在没时间去寻找,他得立刻逃出这里。
立刻。
宋时清走到门前,将木门推开了一条细缝,借由这一点空荡朝外看去。
——外面什么都没有。
手上的引路香顺着门缝飘了出去,直直地指向一个方向。
宋时清顺着看了出去,视野尽头的是一扇垂花拱门,垂花拱门外,似乎是个用来分割的院子,隐隐能看到一点假山的轮廓。
宋时清抬步走了出去。
厨房。
谢家用的灶台是“七星灶”,四口大锅烧菜,三口小锅设在旁边。借大灶余温的小锅分别用来蒸饭、做汤和温一些主子随时会吃的点心,是当年大户人家极为时兴的设计。
胭脂拿着个丝瓜瓤用力擦其中一口锅的边缘,直到锅中的水都隐隐变了色,她才抹了把汗,换干净的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