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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见君走到池塘边蹲下,探头去看,正好有几尾锦鲤正绕着荷叶茎游弋,红白相间的鳞片十分养眼。
她伸手摘了一片荷叶垫在屁股下面,直接坐在了池塘边,双腿盘起,两只手拢在一起撑着下巴,悠闲地盯着水中锦鲤。
池塘里是活水,且刚刚才清理过,并没有水腥气,甚至能闻到淡淡荷花香,耳边传来蝉鸣与鸟叫,秦见君渐渐阖上眼,放空大脑。
有多久没这么放松了?又或者,有多久没这么沉浸式感受过大自然了呢?
每天不是围着厨房转,就是去公司直播、拍视频,少数的空闲时间都在补觉,要么就是在刷手机视频,要不是有一次出门时被风吹过来的花朵砸了脑袋,她都不会发现小区绿化带里种的是木槿花……
“嗯……真舒服……”她忍不住小声喃喃了一句,头顶忽然响起树叶摇晃的娑娑声——起风了。
方才还艳阳高照,风刮过后便开始阴沉起来,连锦鲤的鱼鳞都变暗淡了。
秦见君想抬起头看看天,可视线却落在了池塘对面——她第一次见裴眠,他就坐在那儿。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笑出了声。
没一会儿,风更大了,头顶的乌云团团围起,要下雨了。
秦见君起身将荷叶铺在水面上,然后转身往落霞轩跑。
这雨下得急,她还没到落霞轩,雨点便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待她跑进屋子时,发梢都湿了。
雨声磅礴,屋子里闷得慌,她伸手推开了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土腥味,裹挟着微凉的风吹进屋子里,好歹是驱散了些憋闷。
凭窗听雨也是极悠闲的人才有的雅趣,秦见君结结实实体验了一番。
雨水顺着屋檐滑落,院子里的花草都变得朦胧起来,秦见君趴在窗边,不自觉地想,这么大的雨,撑伞也遮不住,若是裴眠这时要回府,那肯定会被打湿的……
不打伞,换成蓑衣会不会好一些呢?她忍不住想——好像也不会,坐着穿上蓑衣,腿脚也还是在外头……如果淋湿的话,衣裳便会贴在腿上……他的腿也像手一样瘦吗?听说瘦子很容易有腹肌,裴眠有吗?不知道手感怎么样……
忽然,她猛地支起身子,有些不可置信:我这是在干嘛?想男人?我真是饿了!
她从前对男女之事完全不感兴趣,读书时只奔着成绩去,后来离开孤儿院,被韩老爷子带在身边,便时常听到韩思霖的叮嘱:男人是豺狼、是虎豹,尤其是帅气的男人,不仅长着刺,刺上还带毒!
韩思霖走后,她又一头扎进事业中,其中当然不乏有适龄男性向她释放好感,但她实在不感兴趣,也没有时间维护,所以直到死,她还是个母胎单身……
秦见君抬起手揉了揉脸,试图清醒些,思绪却不住往裴眠身上偏。
裴眠确实很好,长得好、脑子好、性格好、家世好……
但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这样的男人注定是无法跟自己并肩同行的,以他的能力和抱负,将来一定会站在万人瞩目的位置,可那样的位置并不是秦见君的目标。
她与他,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秦见君……”她闭上眼,伸出手指揉着太阳穴,自言自语道,“帅哥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看看得了,别肖想……”
外面雨声不断,方才还觉得清脆悦耳,这会儿却显得嘈杂,一滴一滴将秦见君的心搅乱。
半晌,她泄气般放下手——男人真的有毒!明明早上他出门时自己心情还好好的,可这才想了他一会儿,心情就烦闷起来!
她起身从柜子里翻出银钱来数,每次数钱她都能静下心,眼下却不知怎的,越数心越乱。
她停了手,攥了攥拳头,指尖嵌入手掌中,戳得有些痛,但这样的疼痛并不能将她从烦闷中带出来。
她开始细细回忆,自己是从哪里开始转变心态的呢?
早晨听说裴眠要去相亲时,自己是怎么想的?
好事啊,门当户对,若是沈小姐长得漂亮,那便再加个“郎才女貌”的头衔,简直天造地设……
但秦见君直觉裴眠不会对那位沈小姐感兴趣……他不是还有远大抱负吗?要回虔渊州、要回朝廷的!怎么会被儿女私情绊住了脚步呢!
他应该就是像现代很多年轻人一样,无法违背爸妈的安排,只能去应付一下……对,应付一下,走个过场就回来了……
但他还没回来……都快到晚饭时间了,他又吃不了外面的东西,饿了午饭,难道还要饿晚饭?沈小姐是什么天仙吗?能把他迷成这样……
窗外雨景也不看了,秦见君垂着脑袋撅起嘴,正想着,门外传来裴小之的声音。
“秦小娘?你在屋子里吗?”
回来了?
秦见君连忙去开门,却只见裴小之站在屋檐下,肩上和发梢都挂着雨水,她悄悄垂眸去看,裴小之身后也没有轮椅,更没有轮椅上的人。
“你在就好,郎君回来了,午饭没吃什么,都吐了,老爷和夫人让我来嘱咐你,晚饭做清淡些。”
“好。”秦见君应下了,见裴小之转身要走,她忍不住拽住了他的衣裳,“之管家……”
裴小之转过头,等她说话。
“裴……”她抿了抿唇,转而又问,“沈小姐漂亮吗?”
裴小之看秦见君一脸犹豫又好奇的样子,以为她是不敢打听,于是露出个和善的笑来,道:“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我知道你是个嘴严的,不担心你会说出去……”
说完,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画卷,解了绳子,展开给秦见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