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道:“回父王,阿珂说"药"是一种名为火药的物件,可以用来上阵杀敌,并非是用来治疗伤势的药。不过可惜她学艺不精,这东西还不熟练,需要再研制数年方可实用。”
嬴异人:……
听来听去,他就对这“火药”特别感兴趣,结果那女娃娃居然来一句学艺不精,还要再等几年?
哦,不对,他还对自家孩子口中名为“化学”的学科感兴趣。
化者,变化反易之词,寓意世间万物从无到有,创造化育,想来是个极其有趣的学说。
老秦家有个优点,那就是不耻下问,这一点从孝公对商鞅,文王对张仪就能看出,同样,嬴异人也丝毫没有觉得向自家孩子请教问题有什么难为情的。
“政儿,你且给为父讲一讲这化学是何学说?”
嬴政将脑中的知识系统地总结出来,随后和嬴异人谈论这些。
他思维灵活,言谈之间条理清晰,脉络分明,嬴异人逐渐忘了时间,听得入迷起来,随后又问了有关算学的内容,出于一个王的敏感,他感觉若是将嬴政口中的“简体数字”用来收取赋税,核算粮草,定会使秦国官吏们处理政务的效率事半功倍。
嬴异人将视线移向赵姬:“阿妍,你怎么看?”
妍,是赵姬的闺名。
赵姬:?
我也要考学问吗?
“大王,妾以为政儿说得对。”
她虽然不像嬴嘉和姜珂那般能言会道,但好在有个聪慧的儿子,嬴政说什么,她在后面附和就是了。
嬴异人又问嬴政:“政儿,你于咱们秦国有质赵之功,功不可没,可有什么想要的?父王今日高兴,统统都满足你。”
君王的话,可以信,但不能全信,即使眼前之人是嬴政的父亲那也同样,说是统统都可以满足,但这其中有份度量,嬴政心中的那份企望绝对不可以超过这个度。
说起来也怪,嬴政觉得自己仿佛天生就懂这些道理似的。
他起身朝着嬴异人稽首跪拜,表情恭敬:“多谢父王奖赏,儿臣能回咸阳见到您,留在您身边,对此已经很满足了。阿母在邯郸时常思念您到深夜落泪,屠门先生和嫠媪照顾儿臣多年,姜珂也曾帮过儿臣许多,这些人对我恩深义厚,实难忘怀,请父王多多地奖赏他们吧。”
其实他想要太子之位,但现在还不能说出来
()。
嬴异人有些惊讶,其他几人他能理解,毕竟他们四人一起在邯郸度过五年时光,感情自然深厚,可这……姜珂?
“你和那小娃娃相识短短两年时间,哪里来这么多的情谊?”
嬴政:“情谊的深厚不在于相处时间长短,有些人相识到老却还不怎么了解,有些人初次见面却仿佛已经认识很久了。”
嬴政知道姜珂为了跟自己回秦国,放弃了继续和荀子游学的机会,也听见了那天她拒绝燕丹的话,从第一次见面的那件绨袍,到后来的水晶杯,他与姜珂,相识虽短,情谊却深,恰如衣之表里,相辅相成。
嬴异人:“所以你宁愿自己不要奖赏,也要为她求一份奖赏?”
嬴政:“不仅是她,还有阿母,屠门先生,和嫠媪。”
“百年前有位叫做子产的贤人曾经说过,一个人喜爱另一个人,总是想要那个人得到好处,儿臣喜欢他们,所以想要为他们求些奖赏。”
听完他的话,嬴异人高兴得心里轻飘飘的,脚步像是踩在云端。其实就算嬴政不说,他也会赏赐这些人,他心里高兴是因为嬴政今日的谈吐,修养,知识等都大大出乎他的预期。
就像是得到了一只封闭的木盒,本以为其中是杂玉或刍草,可当把它打开后,却发现里面是一块无需雕琢,锋芒以露的宝玉。
好啊,吾儿甚好啊。
……
日暮时分,天色昏暗,影影绰绰,章台宫一处偏远宫殿中,晚风将树枝吹得直摇晃,深秋的夜晚,温度已经很冷了,可院中人影却还未离去。
荆轲抱着剑,斜倚靠在一颗槐树上,打量着眼前姜珂,嬴嘉一人,并对她们基本功的姿势加以修正。
“腰背挺直,剑要和手臂维持在一条线上,对,就是这个姿势,保持一刻钟。”
姜珂头上累出滚滚汗珠,但还是咬牙坚持,没有半点放弃的想法。
荆轲问她:“阿珂,你累不累?”
姜珂累吗?答案是肯定的,她不光累,她都快累死了。
荀子教过姜珂雅言,可六国之间却没有统一的字,换句话说,姜珂当年在邯郸的字,白学,如今又要从头开始学习秦字。
天不亮就起床,既要习秦字,又要跟着荆轲学剑术,还要关心秦庭动向,每天过得比春耕的牛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