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为何杀人,又为何下手如此狠毒。
这回裴筠筠倒是答了,可这答案,却很不如人意。
她说:“为天下除一害耳。”
元隽不假思索,摇头直道:“不够。”
她想了想,抬头与他对视。
“冯大公子,是个人渣败类,奴婢来中原时,朗月王曾有交代,若有机会,要除掉他。”
“这是旧主给奴婢的最后一个吩咐,奴婢不敢愧对。”
说这番话时,她的语速很慢,也很稳,丝毫看不出杀过人之后的痛快、解脱,抑或是愧悔、自责。
仿佛她杀冯冕,只是在做一件吃饭喝水般的正常事,既没什么好开心的,也没什么可心慌的。
如
是而已。
这远比她杀人的手段更叫人心惊。
元隽凝视她许久,妄图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情绪上的破绽,终是一无所获。
叹了口气,他道:“你只说了有用的话,却不曾说实话。”
她又低下了头。
心知她同自己也只会说到这个份儿上,元隽也不再追问,话锋转道:“冯大公子是个人渣败类,他手里屠过城池,嘴里喝过人血,奸淫辱掠是稀松平常,残害忠良的勾当更比比皆是。”
他说着,扶着轮椅勉力起身,一步步走到她近前方寸之间。
虽知他这双腿吃力些也是能站起来的,但头一回得见,裴筠筠还是把心给提到了嗓子眼,想去扶他,却又被他那副深不见底的眼神硬生生的给制在了原地。
元隽俯下身来,托着她的后脑,拇指从她脸颊上抚过,停在她耳边。
这其实是一个很亲密的姿势。
可对峙的两人一个心惊胆战,一个五内纠结,便也生不出什么旖旎来了。
将她的视线锁在自己的目光中,元隽一字一句道:“我不在乎他怎么死,我在乎你怎么杀。”
“你太狠了。”
这四个字如鼓点击落在她肺腑,顷刻间翻洒了五味瓶。
狠毒吗?
她承认自己狠毒,想想也不知究竟是生性如此,还是被经历逼出了这份心肠。然而她却始终觉得,睚眦必报,以恶制恶没什么不好的——即便是在被他质问的这一刻。
反倒是,元隽。
沉默许久,她道:“
世子太善了。”
——比如这会儿,都这么不待见自己了,临走却还不忘叫随行的大夫来给自己处理手臂上的伤。
从她知道这世上有元隽这个人开始,没有那一刻比如今更让她明白,自己与这人之间的距离,不在世俗媒妁所忌讳的任何一处上,而恰恰是这一副蛇蝎秉性,偏偏对上了一副菩萨心肠。
元蘅一晚上没等回裴筠筠,早起听小丫头说起,才知她被关了起来。听说元隽去见过她,便急匆匆的想去求二哥帮忙将人给放了,不曾想连门都没进去,便被葵星以世子身上不爽为由给请了回去。
没法子,她只好脚下转个弯儿,又去找了元蔚。
元蔚倒是见了她,只是对她的要求予以了冷漠无情的拒绝。
元蘅忿忿不解,他想了想,也没瞒着,便将裴筠筠昨晚趁乱做下的好事同妹妹说了。
本以为小丫头怎么也能怕上一怕,可元蘅听罢却更不理解他了:“冯冕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死就死了,跟筠筠姐姐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元蔚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说有什么关系?冯通膝下儿子是不少,可亲生的就这么一个,族子过继来的到底没流他那管血,你筠筠姐姐把这么个人杀了,就算我能不计较,稍后到了天都,冯氏也能不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