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2
“砰!”一声摔门巨响。
江雪倾被这声动静惊醒,猛然从一阵窒息中醒来。她缓缓睁开双眼,发觉自己靠坐在一堵斑驳的墙边,眼前是一间布置简陋且杂乱的客厅,天花板低垂,让人感觉压抑,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潮湿霉味。
江雪倾微微皱起眉头,刚想撑着手臂起身,剧烈的晕眩感铺天盖地袭来,她躬起身子猛烈地咳嗽起来。
一只温热的手试探性地落在她的背脊上,见她没有抵触拒绝,那只手一下一下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
“要喝水吗?”一道故作冷漠的少年声音在耳畔响起。
江雪倾已经从刚才那阵窒息感中缓过来,她怔了怔,一只手捂在咽喉上,迟疑地抬起头刚要去看,搭在她背脊上的那只手飞快地抽离。
似乎是怕被看穿情绪,在江雪倾抬眸的刹那,手的主人收回他的手。
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瘦瘦的个子不算高,但长相清秀,脸上有着少年人藏不住的青涩感。
他站在一旁,神情别扭地瞅了眼江雪倾:“你没事惹他做什么?他喝多酒就是个疯子,让你躲你又不躲!”少年边说边把江雪倾从地上扶起来坐到沙发上。
江雪倾犹疑不定地看着他,注意到他嘴角渗着血的伤口和小臂上一道道的青紫红痕。
转眸间,一些散碎画面从她脑海中一闪而逝。
江雪倾可以肯定这些记忆并不属于她,可她却能清晰地知道眼前的陌生少年叫江池,今年十四岁,是她同母异父的弟弟。她晕厥前正在被她的继父江广昌殴打,江池扑上前要将两人扯开,被满身酒气的继父劈头盖脸甩了巴掌推到地上,他脸上手臂上的伤就是这样来的。而她,准确来说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在被酒鬼继父掐住脖子抵在墙壁上时断气身亡,而江雪倾不知为何在死后灵魂恰恰进入了这具身体。
……
见江雪倾不说话,一直盯着自己看,少年人面上的表情越发忸怩。他索性撇过头,嘴里哼哼了句:“真出事……我可打不过他。我是说,暂时打不过。”
“我想喝水。”江雪倾说。刚开口江雪倾便惊愕地瞪大双眼,嗓子里发出的清甜女声分明透着少女才有的稚嫩。
她陡然意识到什么。
她需要一面镜子,有些事情她急切地想要确认!
江池瞥了她一眼,闷不吭声掉头走进厨房。
江雪倾趁他离开,凭借记忆走进自己的房间。说是房间其实是用隔板搭成的一小块空间,连扇像样的门都没有,只挂了一块床单作隔断。
里面放着一张简易钢丝床,一张写字桌,一只堆放一副的塑料箱,连个衣柜都没有。幸运的是桌前有一小扇窗户可以透气,此刻正洒入一片西晒的阳光。
她在小的可怜的房间里转了圈,发现床头有一面巴掌大的镜子,她拿起来对准自己的脸看。
以前外婆在世时总说她明明是个女娃娃,偏生得女生男相,五官大气明艳,眉宇间有着几分少年英气。加之后来出了那桩事,家里为她请了武师傅教习体训,练久了越发身姿挺拔,英气逼人。在管理自家香业公司那几年中,她也时常听见底下人私下里议论,说她虽生得艳丽却气势骇人,难怪家里那位上门女婿对她日渐冷淡,怕是被她的气场压得喘不过气。
而镜中的这个女孩子,白净,秀气,灵动,人虽瘦脸颊却嘭嘭的满是少女的稚气,三庭五眼生的极为标志,长开了必定是引人瞩目的美人。
江雪倾打量着镜中的自己,目光扫见床上丢着一只钱夹。她拾起钱包打开来里面一分钱都没有,夹层里面倒是塞着一张身份证。
证件照上是一张年轻、清秀,却分外陌生的面孔。
江雪倾,十八岁。
这个与她同名同姓的女孩,与她生活在同一座城市,生日竟和她是同一天。
突然从历经世事心死如灰的二十七岁,回到充满青春活力的十八岁……
江雪倾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她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样光怪陆离的事情竟然发生在她身上。
是老天爷同情她,认为她命不该绝,给她第二次生的机会?
要她用这具更年轻的身体,为自己与母亲查明真相,要那些曾经负了她们的人自食恶果,要他们不折手段抢夺到手的金钱财富,名誉地位全都一夜间崩塌,要他们的罪愆公诸于世,血债血偿!
“就知道臭美在乎你的脸,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喏,水。”江池捧着一杯热水走进来,板着脸把水杯塞到江雪倾手中。
江雪倾放下手中的钱包和镜子,捧起杯子喝了一口。
水是温的,少年特意将热水中掺入凉水,好让她入口立即能喝下去。明明行为上很贴心,跟她说话时却偏偏要梗着脖子佯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到底是半大的孩子,心口不一,可满心赤诚。
江雪倾抬手指了指:“你脸上的伤……”
“不用你管。”江池立马扭过脸,“你管好你自己。他抢走你做arttime那些钱,肯定又是过海去赌。升学班学费的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你别再去酒吧那种地方做arttime,被人欺负了,我可帮不了你。”
江雪倾没理会他的唠叨,弯腰重新捡起那只空钱包:“他拿走我多少钱?”
“你还不知道他,能掏空的他连一个子都不会留下。”
江雪倾目光落在江池给她倒得这杯温水上,又问:“你什么时候交学费?”
“明天。”江池有些心烦地挠挠额角的短发,“反正升学班学费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总归是他的亲儿子,都说虎毒不食子,他不会不管的,顶多是像以前一样晚一些时间再交学费。明天我就去学校跟老师说一声,学校会通融的。”
虎毒,真不食子吗?
江雪倾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江池似乎察觉到江雪倾脸上的冷笑,他莫名地心情烦躁,收回江雪倾喝空的水杯掉头走了出去。
江雪倾立在原地,哑然失笑。
这个白得来的弟弟,总是一副看谁都不爽犟头犟脑的模样,她心中却能感受到一股久违的温暖。因为江池的关心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而假意讨好,不是因为利益驱使而曲意逢迎,他对她的照顾只是源自于家人之间最寻常的关心。
感动只存在一秒钟,江雪倾手里握着钱包仔细扒拉每一个夹层。
“靠!一分钱都不剩,原身真是摊上个吸血的活爹!”江雪倾咬咬牙,决定出去转转看能不能想出些生钱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