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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份,南方天气还炎热,太阳底下,树根直起腰身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把汗,抬眼望去,尽是弯腰收割稻苗的、来回运稻苗的,用力打谷子的人,每个人脸上既有劳作的辛苦,又有丰收的喜悦,这种时候,没有人再像平时那样磨洋工偷懒,不然,平时只要不过分就睁只眼闭着眼的生产队长就会狠狠把人训斥,还要扣工分,十分严厉。
树根歇了口气,也没敢偷懒,拿着军用水壶喝了几口凉茶水就继续干活去。这是他回来老家的第二个月,以知青的身份,说实话好多人都不认识了,毕竟多年没回来,不过生产队长和村支书都比较照顾他,村里的人对他也比较热情,有别于其他知青,他对他们来说就是本村人,还是从外面回来的,见过大世面的,自然就想亲近了。
刚回来那些天,他家老宅门槛差点没被踏破,来来回回男女老少都有,帮忙打扫的,送自家自留地种的蔬菜的,聊天的,一堆堆的。甚至还有来说亲的,把他弄得多不好意思。
连带着栓子都要调侃他几句。
不过栓子没有和他住在一块,本来说好要分在同个地方的,后来打听到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是有限的,一个生产队往往只有一个名额甚至更少,为了到时候两人不竞争,奉上一些小孝敬,临时分到隔壁生产队去,距离不远,也就两公里多的地,就栓子的脚程,半小时不到就能来一次,两人时常见面,有时候栓子还会直接在这边歇下。
但这段时间大家都在忙着收晚稻,这是个费力气的活,非机械化时代,人工收稻子真的很累,还担心天气问题,要早早收了晾晒干去交公粮,万一收割时候遇到雨,那稻谷就有可能会被捂出芽来,稻田里熟透的谷穗被雨打掉,也会影响最后收成,故而每次收水稻都是抢收,哪怕在部队干过农活,但这收水稻,着实是个累人的工程,不管是栓子还是树根,每天下工回来都是仓促收拾一下自己倒头就睡的,压根没力气再走上两公里路,所以他们也好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好在这晚稻也快收好了,最多四天就能全部搞定,树根一鼓作气不敢一边干活一边偷懒,因为越是偷懒,就越不想干活,还不如一个劲地搞定,也没那么累。
只是,干着干着,“志强同志,你活儿干的真好真快,一亩地都快弄完了。”外表清秀柔弱的小姑娘走上前来,双眸看着他,见他望过来立马低着头,好像很害羞,又鼓足勇气的模样抬起头冲他微微一笑,甜美又惹人疼。
树根同志闻言礼貌感谢了一句,然后在小姑娘还要说什么的时候来了一句,“同志你让让,挡我干活了。”这站的位置不行啊。
小姑娘笑容一滞,随后又往旁边走了几步,“不好意思啊志强同志,你不会怪我”
“你让开点不耽搁我干活就不怪。”
小姑娘这天没法聊了。
跟树根分到一组的另一个男同志噗嗤一声笑了,见小姑娘看过来,立马捂着嘴道歉,“对不起啊没忍住。”
小姑娘觉得那笑脸尽是对她的讽刺,像是看透她的来意又对此很不屑一样,到底脸皮没厚到一定地步,红着脸走了,也不说想要树根帮忙干活的事。
祝他俩都打光棍一辈子小姑娘恶狠狠地想。
等人一走,那男同志一边割稻苗一边就凑过来了,“志强同志,这行情好啊。”黝黑着老实脸做出这揶揄打趣的表情,别提多辣眼睛了。
树根认真割稻子,“啥行情快干活,早点干完早休息。”
男同志得,还没开窍呢。
树根默默割稻不说话,对刚刚小姑娘过来一事毫不放在心上,闲聊啥的,还是等干完活再说。
而另一边,铁柱就没他弟弟这么好的行情了,毕竟部队都是男的,入队到现在,也就国庆晚会时候见了几个文工团小姑娘而已。
当然,铁柱对这小姑娘也没啥非分之想,因为到部队一来一直在适应在训练,那辛苦,自是不用提的,每天也是倒头就睡,还不能睡死,因为晚上随时会有突击训练,一个月下来铁柱就瘦了好多,与此同时,肌肉也越紧实了,这都是训练的效果。
不过虽然很辛苦,但是铁柱还是觉得乐在其中,比以往念书都要让他舒心,尤其是想到自己崇拜敬爱的二叔曾经也是这样训练过,更不会觉得苦。
要说有什么不如意的,大概就是有点儿想家,每天再忙都要把带来的全家福照片看一看,家信读一读,心里才会觉得踏实安静下来。
嗯,努力训练,争取表现优异,三年后就可以拿着成绩回家探亲去了。
抱着这个想让家人骄傲的想法,铁柱训练是越刻苦认真了。
于是,一心种地跟一心训练的哥儿俩,外出三年,都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江舒瑶担心的那种早恋完全不存在,抛妻弃子玩弄小姑娘或者被玩弄伤心失恋啥的,自然也就没可能了。
只是,一眨眼一个十八一个二十一,真的都是大小伙子了,好不容易等到他们能回来,看着高高瘦瘦皮肤晒成老农色,江舒瑶眼泪啪嗒就掉下来了,出门的时候还是白白胖胖小年轻呢,真的是吃苦头了。
铁柱和树根看到江舒瑶哭脸色就变了,在外面锻炼的还算健谈的小伙子手足无措,不知道咋安慰,磕磕巴巴地重复几个我没事没吃苦的字眼,连句别哭了都不敢说,面对家长,依旧羞涩内敛得紧。
不过没事,不安慰才好,不然哪有郝援朝刷存在感空间是不是,而且自家媳妇自己安慰,两小伙子靠边站去。
郝援朝绝对不承认看到他们觉得自己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