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真本想带温恂之跟爷爷和妈妈聊聊天,去别处散散步,当她这想法却没能成行。
虞老爷子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说:“爷爷还有点事儿跟恂之说,你先去跟妈妈聊聊。”
虞幼真晃了晃老爷子的手,声音轻而软:“你们有悄悄话,不能带上我和妈妈吗?”
虞老爷子没有直接说不可以,而是笑着说:“真真乖。”
这都没有让步,虞幼真也明白爷爷的意思了,她下意识望了一眼温恂之,他对她笑着点了点头,意思是让她不要担心。
于是虞幼真便也不多说什么了,她挽起赵瑞心的手,说:“那好吧。”然后又说,“你们要快点喔。”
等虞老爷子和温恂之上楼后,母女两人也手挽着手向外边的庭院走去。
这是虞幼真结婚之后,她们母女俩第一次独处。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月亮高高地挂在天边,像一枚浑圆的银币。
今天她家人团聚,恰逢月圆之夜。
她们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在庭院里散步。她们的裙摆擦过蓊蓊郁郁的植物,出细微的窸窣的响声。
几日没见了,赵瑞心很想女儿,她的手握着女儿的腕子,捏了又捏,说:“没瘦。”
虞幼真便笑了起来:“妈咪,我这才去了几天,怎么会就瘦了呢?”
赵瑞心也望着虞幼真笑,轻声说:“除了你去英国念书那会儿,这可是你离开我最久的一次了。”
闻言,虞幼真愣了愣,下意识看向。
只见赵瑞心的面上浮现出些许回忆之色,她一边往前走,一边说:“这些天啊,我经常想到好久以前的事儿,总是想到你小时候扯着我的裤脚,仰着脸喊,‘妈妈要抱’。然后我就会去看看你的房间,东西都是整整齐齐的,但是人不在啊。然后我就想啊——我那么小的一个女儿怎么一晃眼就长大了呢,然后再一眨眼就嫁人了。”
“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道路两旁的灯光温暖而柔和,照亮了赵瑞心的侧脸,虞幼真现她妈妈的眼角细细的纹路不知何时又深了些许。
那一刻,虞幼真觉得像有人在她的心头狠狠地掐了一把,心里酸酸涩涩的。她反握住赵瑞欣的手,说:“妈妈,我这不在这儿呢吗?我还在呢,我又不会走。”
赵瑞心拍拍她的手背,没说什么,只是笑着说:“好。”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穿过花木扶疏的连廊,走到庭院的一棵大树底下,那儿挂着一个秋千。这棵大树是虞幼真出生那一年她父亲种下的,起初还很矮,比她也高不了多少,但现在苍干虬枝,已是亭亭如盖矣。这秋千也是她父亲让人给她扎的,小时候她爱荡秋千。
虞幼真伸手去摸了摸那秋千,已经落满了灰。
赵瑞心在旁边看着,也想起了往日的情形,她突然问虞幼真:“想不想荡秋千?妈妈推你?”
虞幼真手指蜷缩起来,顿了顿,然后回头对她笑:“那我可要荡得很高。”
“好。”赵瑞心笑着说。
秋千再次荡起来的时候,风从她的耳边呼啸而过,好似她跟着时光的洪流又重新回到了她小时候,最怀念的时候。
她笑起来,高声喊:“妈妈,还要高点儿!”
温恂之在楼上听到清脆悦耳的笑声,他认出来这是虞幼真的声音,便偏头向窗边看了一眼。虞老爷子自然也听到了,他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温恂之连忙起身扶住他。
两人慢慢行至窗前,向下望去。
透过树枝的缝隙,他们看见虞幼真坐在秋千上,紧紧地抓着秋千的两根绳,她穿着的白色裙子在空中像一朵盛开的花,乌黑的长也随风飘荡,看起来快活极了。 虞老爷子静静地看着,脸上慢慢地露出宠溺的笑来。
过了许久,安静的茶室内响起了他苍老的声音:“这棵大树是你虞叔叔种的,在幼真出生那年种下的。”
温恂之没应声,他知道虞老爷子话还没说完。
“后来老大说想把这树给砍了,怕会碍着房子,我没同意。”
虞老爷子收回视线,看向温恂之,目光浑浊而温和:“孩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温恂之顿了顿,暗自思忖应该怎么回答,可老爷子却并没有让他回答的意思,他看着楼下的虞幼真,笑了笑,自顾自地往下说:
“幼真这孩子苦,表面上看着她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但她心里苦。爸爸走了的那段时间,她从英国回来参加葬礼,然后过不了多久又要走了。她去英国前一天晚上,我就见她抱着膝盖坐在这秋千上,安安静静的,也不动。”
“我喊了她一声,想问她怎么还不去睡,明天还要坐飞机呢。然后,我见她转过脸来,那脸上啊全是眼泪。”
“那时我这心啊,就像泡了苦水一样。我那时就想,不管怎样我都要护着这孩子,不管什么我都想要给她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