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真真最恨这幅淡然做派。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遇到的人,都总是这样怡然自若,仿佛万事万物都无法牵动他们的情绪。
幼时的阮辽是,今日的阮辽是,就连了了也是。
怀揣着这样的恨意,楚真真面无表情的抬手,狠狠地将笔尖按上他的肩膀。
少年的衣物刚刚褪至肩侧,襟怀半敞,露出冷白的肩颈线条。
一支粗重的狼毫搠在其上,毫锋的墨浓淡不匀的沾在肌肤上,边缘的水渍染湿衣领,深深晕开一片。
了了眼神有一霎的涣散,目光微微失神。
这具傀儡躯体初生,皮肉感知灵敏。
真真性子顽劣,爱作弄人。由她作弄,也并非不可。
只是在笔锋激起尾骨酥麻的同时,他心间也泛起一股肿胀的涩意。
了了不过一介奴仆,她也能羞辱至此。
仅仅因为皮囊俊秀好看,她就会对他多加青眼,对他恶劣摆弄。
即使不是第一日知道她爱漂亮男子,他心底依然生出一种无端的嫉恨和恼火。
肩头的浑浊墨汁顺着胸膛流淌而下,渗入衣里,触感湿漉。
阮辽忽而觉得难受极了。
楚真真手中微微用力,笔触正要蜿蜒向下时,忽然看见了了抬起头来,眼中光芒晦暗。
她眯了眯眼,如愿的发现了了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楚真真愉悦了。她慢慢收回笔,见了了垂头整理衣襟,将落下肩膀的衣物重新拉了回去。
少女笑道:“怎么,这就受不了?”
楚真真搁下笔,言语间不无讥讽:“昨夜口口声声说要入帐侍奉,今日不过玩玩你,就变了脸色。”
“你这样废物,离侍奉我还有几百年的距离。”
了了看向她:“奴甘受小姐摆弄。只是奴一想到,小姐日后对每个下贱男人都这样感兴趣,便觉得有如万蚁噬心。”
“下贱男人”四个字一出来,楚真真霎时间被他逗笑了。
她笑得捧腹,眼角泛出两滴泪花。
笑完,楚真真挥挥手,道:“行了,不为难你。今日你表现不错,我很喜欢。你走吧。”
了了应声退下。
楚真真一个人在房中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于是将桌上的纸摊开来,当真开始画起了画。
不过楚真真没学过画画,也不是出自什么书香世家,对于丹青一道只能说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所以最终,她画在纸上的,只是一些毫无章法的线条和墨点。
楚真真也不强求,只是低头,一笔一笔的用笔在纸上扯出线条。
她很机械地画了半天之后,忍不住笑起来,笑自己这样无聊。
笑着笑着,楚真真却又笑不出来了。
因为从前的小阮辽,也会这样机械的在纸上画圆圈。
她这样画是出自无聊,小阮辽这样画却是出自心障。
正想着,纸上忽而落下一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