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给小梅使了个眼色,小梅为难地望着静檀。
静檀从座上起身,抚平马面裙上的褶皱,扶鬓道:“我这人最经不住念叨,伤了神,没心思吃饭了。嬷嬷,你扶我回内室休息。”
那婆子不为所动,“奴婢年老体衰,怕伸手一扶,跌了夫人就不好了。喜鹊,你来扶夫人去花园走走,消消食。”
满屋子丫鬟婆子交换眼色,角落里的几个窃窃私语。
“到底是教坊司妓子出身的卑贱丫头,李嬷嬷一摆款儿啊,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侯爷也没多重视这位新夫人,昨夜侯爷留宿佛堂,与这新夫人都没圆房,想必侯爷也嫌她身子脏。”
“不过是这丫头八字好,适合给侯爷冲喜。我家孙女和这丫头就差一日出生,老太太要还在世的话,早将我孙女指给侯爷当房里的姨娘了。”
……
耳尖的静檀拂落喜鹊来扶她的手,面无表情地念出那些嚼舌根人的名号。
“侯爷教过我一句话,不敬主子的奴才都该打死。我年纪轻,不敢做那些折损福报的事情。以李嬷嬷为首,方才言语冒犯我的丫鬟婆子,统统赏二十大板。”
丫鬟婆子们轻视静檀,不信她的话管用。
直到静檀支使出去的喜鹊带了容霜的贴身侍卫无羁立在廊下。
这些丫鬟婆子们才察觉出静檀要对她们动真格了,纷纷跪地求饶。
李嬷嬷自恃是老太太留给容霜的奴婢,趾高气扬走出去命令无羁。
无羁被李嬷嬷喷了一口唾沫星子,举袖擦了擦脸,朝门槛后立着的静檀拱手道:“夫人进门后,侯爷便嘱咐属下,淮安侯府只有两位真正的主子,一位是侯爷,一位是夫人。属下但凭夫人差遣,万死不辞。”
“李嬷嬷一直强调淮安侯府家规森严,我作为当家主母,没有坏过规矩,你们一个二个学那长舌妇的做派、说些以卑犯尊的话,便是我有意开恩能容下你们,侯府的规矩也容不下你们。”静檀笑意盈盈盯向跪在她身前的李嬷嬷,“新妇难做,请嬷嬷体谅一下我的难处,今日不打这二十大板啊,侯爷回府定要苛责我治家不严、管家无方。”
李嬷嬷膝行向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着静檀的小腿嚎啕道:“夫人开恩,奴婢知错了,奴婢可是老太太留下来的人啊……”
李嬷嬷翻来覆去就哭诉那么几句话,静檀示意无羁,无羁一挥手,身后的侍卫将李嬷嬷拖了下去。
“无羁,人打完了,将她们都撵出府去。侯爷那里,我自会回他。”
静檀发落的这些奴婢,都是刁奴恶仆。
出完气后,厨房那里又给静檀送来一桌饭菜,光静檀爱吃的酒糟鹌鹑就预备了五碟,静檀每碟夹完三次就换下一碟,这样就不算坏那“食不过三”的规矩。
喜鹊老实忠厚、小梅机灵忠心,这俩丫鬟前世跟了静檀服侍多年,静檀自然收用了她们做自己的贴身侍女。
“正院里有一个叫香铃的丫鬟吗?”静檀正立在穿衣镜前更衣。
帮她整理裙摆的喜鹊道:“香铃专司打扫佛堂一事,夫人要见她吗?奴婢命人传唤她来。”
“我早间去佛堂服侍侯爷穿衣时,丢了一个白玉手镯在那里,你让香铃帮我找找,找没找到,都务必让她到我跟前来回话。”静檀靠在熏笼旁熏染香气洁身。
喜鹊听出来静檀的说辞错漏百出,夫人睡到将近正午才起,不曾去过佛堂那里,想了想,她亲自去佛堂传话方保险。
过了小半个时辰,喜鹊领着香铃到静檀跟前回话。
香铃捧着个红漆盘,盘里是红布包的白玉手镯。
二人福身行礼过后,靠在贵妃榻上的静檀笑眼看香铃。
“喜鹊,我不是很喜欢这个白玉手镯的款式,你出府去找工匠帮我雕成一对白玉麻花镯。”
喜鹊被静檀支开后。
静檀让香铃坐在绣墩子上说话。
“昨夜我被容侯灌了许多酒,误了殿下吩咐的差事,还好姐姐你能干。”
那白玉手镯便是静檀与香铃接头的信号,只是香铃不知道静檀的心思已不是向着端王的了。
静檀递给香铃一只青瓷药瓶,“殿下怜惜姐姐,换了这种不让人疼的毒药,姐姐收好了。”
香铃感激涕零,“殿下待奴婢倒有几分真心,奴婢死而无憾了。”
“你心里只装着殿下,不问问你的家人好不好吗?”静檀鄙夷端王这种乱撩拨女人为他卖命的行为。
“殿下答应了奴婢会替奴婢照看好家人的。”香铃跪下,朝皇城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殿下大恩,奴婢下辈子结草衔环来报。”
静檀盯着身前这个傻女人,当真可笑又可怜啊。
那位对她有大恩的端王殿下,可是将她的几个亲妹妹都送去朝廷重臣府上当私妓,最小的那个好像才十二。
“姐姐回佛堂好好斟酌着殿下交办的差事,等锦衣卫一到,我帮姐姐好好演那一场戏。”
香铃将一缕缠了红绳的头发交给静檀。
“请妹妹帮我转交给殿下。”
面上红粉菲菲,少女怀春的心思显而易见。
静檀记得前世自己将这缕头发交给端王时,端王没有接过,也不记得香铃的名字,却点了一炉香,将这缕头发扔进香炉中,后搂着她求欢。
那香的味道真恶心呀,催人起最原始的冲动。
她无知无觉承载着端王对她的“欺压”,心中未有春水波澜,身下却有春潮如涌。
她也曾是一个可怜又可笑的女人啊。
“好,我一定替姐姐转交给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