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羊一边交谈一边记录,而此时宋家则一片愁云惨淡。
“那混小子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宋赵氏骂骂咧咧地念叨着不知去向的宋垒,愤愤地拧干手里的布巾,端着水盆走进屋,“当家的?我给你擦擦……啊——!”
宋大谷用力推开水盆,宋赵氏被他推得一踉跄,盆子翻了,水泼了自己一身,她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道:“宋大谷你好样的,冲我撒什么气!又不是我砍了你的腿!活该你赌输了成残废!”
“滚!你给我滚!”宋大谷不许任何人提“腿”这个字,这几天的大起大落,他的心态已经崩了。年轻时的宋大谷也称得上仪表堂堂,此时的他两颊凹陷、眼底青黑,一副透支过度的虚弱模样,浑身还散着一股臭气。
他把水盆打翻了,勉强泄了不满,脾气却更大,因为他大小便不能自理,此时就躺在自己的秽物上。
“死婆娘!还不给我擦身子!”
“刚刚那盆水就是要给你擦身子的!”宋赵氏深吸一口气,她昨天本来还哭了好一会儿,但哭只会让宋大谷心烦,宋大谷骂了半宿,骂得她都哭不动了。
这会儿,宋赵氏在心底偷偷咒骂他残废一个,宋大谷却像是能听见:“死婆子你是不是在骂我?”
宋赵氏一缩脖子:“没有!”然后转身重新打水去了。站在院子里,宋赵氏才幡然醒悟:她完全没必要怕宋大谷了啊,现在宋大谷就是废物一个,挪都挪不动窝,吃喝拉撒全得靠她,她还怕宋大谷做什么?
丢下打了一半水的盆,宋赵氏走向灶房,“饭好了没有?”
如兰一哆嗦,怯懦地小声道:“还没有。”
“还没有?”宋赵氏拔高声音:“连个饭都做不好,要你有什么用?咱家的鸡都比你勤快!整天垮着你这张脸,我欠你了啊?甩脸子给谁看啊?说句话跟要你命似的,蚊子都比你会哼哼!”
宋赵氏走过去揭开锅盖,一看,清水里头就飘着一点儿米花,反手就往如兰身上抽了几巴掌:“就这么点儿东西你想饿死谁啊!啊?米呢?你是不是偷吃了?”
“我、我没有,家里、家里没有米了……”如兰挨过无数的打,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她弓起身子,用背对着宋赵氏,任由宋赵氏的巴掌落到后背上,每一掌都像是要把她拍碎了。
“没有米你不会想办法吗!我儿子怎么就娶了你这个不会下蛋的玩意儿?赔钱货,什么都做不好,”宋赵氏冲着里屋的方向大声道:“废物一个!”
果然,话音刚落,就传来宋大谷的咒骂声,“死婆子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骂谁!快滚过来给我换衣服!老子就是废物了,你也得伺候老子一辈子!”
“老娘不伺候了!”宋赵氏重重将锅盖合上,“你,去给他换衣服去。”
“我……”
“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了?”
“没有,我这就去。”如兰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往宋大谷那去。
宋赵氏嫌弃地看了眼自家灶房,心里又惦记起宋羊来。在她看来,羊哥儿就是一颗摇钱树啊,显然他是傍上了程锋,才飞上了枝头,跟那家人没有关系,亏她自己吓自己,担惊受怕了那么久。
宋垒没能从羊哥儿手里讨着好处,那是宋垒没用对办法,她就不一样了,她可以拿当年的事跟宋羊换钱啊,宋赵氏胸有成竹地想。
宋赵氏看了眼大早上就在喝酒的大儿子,“我出去一趟,看着点儿你爹。”
“我爹?”宋晖迷迷蒙蒙地抬头,听了听那头宋大谷骂人的动静,笑了下:“我爹今天挺精神啊。”
“你爹被砍了腿了。”宋赵氏道,也说不上失望,只是没想到儿子居然醉得不知道家里出了事。
“……哦。”宋晖像是听不懂,“没酒了。”
“家里没米了,你什么时候上工?”宋赵氏又问。
“明儿呗。”
“行。”听到大儿子愿意去上工赚钱,宋赵氏心情好了不少,“那我出去了,你注意点,别让你媳妇被打死了!”
“打死?那可不行!”宋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打死她,我还怎么赚钱啊……”
“你说什么?”宋赵氏没听清,疑惑地问。
“没啥。”
宋赵氏也不在意,提了个菜篮子,就往程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