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郎君先前还在同她说话,一下子又盯着某个地方看得出神,沈朝盈挑眉,顺着他看过去,了然一笑。
因为店里平时就卖一些香饮子甜糕点,是以光顾的小童并不少,沈记店里最不缺就是哄孩子玩意,什么拼图什么找茬画册,沈朝盈托人造了出来,除了打发小孩精力,也有自个儿爱玩的缘故。
眼下除了崔珣,店里也有几个丱发小童挤在一张桌子上玩拼图,时不时回头嘬一下杯里的奶茶或别的饮子。
这都是附近的住户,知根知底,家里便是留他们在这玩一整下午也放心得很。
有一户则更干脆,月前就将银钱压在店里,任孩子来了可以随意吃喝,月底多退少补,下个月再继续。
沈朝盈也有些无奈,这是把她们这当托儿所了。
好在这些东西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也不吵,还没那边一桌吃醉酒的客人唏哩呼噜饮沆瀣浆的声音大。
那是一幅牡丹,约莫几十块板子,全部拼起来也就半时辰。
给这些孩子们玩的一般都不难,沈朝盈自个屋里还有一块百卉图呢,当时花了她们三人好几日的功夫,打乱重来不计其数,更有一次离大功告成只差一步,却被激动的阿翘大手一拍,从桌上震摔散了,又要重来!
那天阿翘被迫一个人承包了所有的家务。
“沈店主,那是何物?”
崔珣看了一会儿,眼巴巴都要从脸上溢出来了。
“拼图,这些小木块拼成是一整幅画。”沈朝盈微微一笑,“别处架子上还有,我去取来给小郎君打发时间。”
“多谢。”
崔珣身高不够,若要感谢,只能努力扬脸看着对方,看得沈朝盈可想伸手戳一戳脸颊上酒窝子了。
可惜遗憾不得。
沈朝盈端来酥山和一份拼图。
崔珣左看右看没有同伴,便拉着身边仆从坐下陪他,刚刚看那群小童玩了很久,他已经知道基本玩法了。
这是一幅红杏出墙,上面还有题字,因为笔画顺序,前半幅倒是很好选,到了花瓣纷纷扬扬处,崔珣的速度显然慢了下来。
好难,崔珣小脸皱了皱,顺便挖一勺酥山入口,唔!好吃。
眼神从愁苦转变成惊喜只需要一瞬间,到底是小孩,一下便被细腻清甜的酥山给吸引了,上层乳香醇厚,底下碎冰解腻,口感就像他偷尝过的冬日绵雪,伴着酸甜的荔枝果肉,崔珣捧着碗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小孩之间总是互相吸引的,别人有的自己也想要,那几个小童见崔珣吃得诱人,便指着酥山喊:“沈姊姊,我们也要吃那个!”
沈朝盈看一眼厨房还剩下的酥油,“好好好”答应了。
不多时,店里几个小孩人手一碗酥山,因为荔枝没那么多,有人的是蜜桃,有人是芭蕉。
怕他们贪凉,沈朝盈一碗只装了一点点,是以并没打算收他们银钱,哄孩子嘛,再则他们平日消费也不少了。
崔珣刚刚吃完酥山,碗把碗往前一推,又开始琢磨起拼图来。
前不久已经听家仆来禀,道五郎去了沈记,崔瑄下了值便直接去沈记接他。
阿青在后头跟得有些狼狈,阿郎今日走得怎么这么快?可是肚饿?
——阿青猛地顿住。
因为前头,阿郎也停下了脚步,站在店门外。
店内传来小郎君的声音,稚嫩绷紧:“趋炎附势,不过如此。”
阿青张了张嘴,这是五郎君说出来的话?
随后一个锦衣玉佩的小郎君哭着跑了出来,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阿青嘴张得更大了:他怎么觉着,这是被他家五郎给欺负的?
崔瑄抬脚进去,第一眼就看见崔珣站在那儿,身边围了一群年纪相仿的孩子钦佩地看着他,沈小娘子弯着眼睛。
崔瑄看了看,再重新将目光放回弟弟身上。
小孩的钦佩竟然不是因为对方身份地位,而是赶跑了共同讨厌的人,这会子正围着他夸方才的威武呢。
“阿珣。”
崔珣扭头见了崔瑄,刚刚还小英雄般凛然,一下熄了气势,高兴道:“阿兄!”
随后分开人群,“蹬蹬”扑了过来,全然忘了今日要扮一个稳重的君子。
他已经没那么怕长兄了,此时拼命拉着崔瑄坐下,开始给他讲自己的“英武事迹”。
原来那小郎君是这坊里白员外家的小儿,娇纵着长到如今岁数,在家里就跟小霸王似的,今日出来玩,见这里热闹,便走了进来。
原先还好好的,见到他们在拼图眼馋,又不好意思说,崔珣还大方地跟他分享自己的拼图,邀他一块玩。
然而白小郎君的性子属实是被纵得有些不成样子,只有别人顺着他的分,没有退让过,崔珣也不是什么特别包容人的性子,当下就不想和他玩了。
白小郎君也不屑地自己换了一桌,而后就看见那群小孩桌上的酥山,呼来沈朝盈:“他们那是什么,给我也来一碗,我要最大最好的!”
沈朝盈好声好气地解释:“酥山今日没有了,给小郎君换个别的吧,小店里奶茶也很好喝。”
白小郎君接连受挫,便生气了:“我就要那个!你去做!”
如此呼来喝去,虽说白小郎君瞧这便非富即贵,也惹得其余客人们皱眉。
小孩都不怕他什么身份,同住这坊里,过去多少都认识,直接让他不要吵,否则便出去。
“我还不稀罕在这”白小郎君又挑剔了一番店里,从环境装修到吃食,满满的看不上,还拿沈记和杨记、胡记等东西市的大铺子比,顺便踩了一番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