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白竹烟似乎从他眼中看到了自责和悔恨。
那双冰眸所流露的为数不多的细微情绪,敲在她心里,竟也钻心地疼。
事后之言谁都能说,本无意义。但这些话出于暮临朝之口,便有些不一样了。
云外山上苦修十三载便能得大乘者,仅凭天赋是不够的。
仙道与妖族的修炼之法虽大相径庭,却也都讲求一个“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贸然提升功法境界实为险棋,一着不慎,便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他又何尝不是真的在豁出性命?
原来他之前所说“想救却没来得及救”的人,是他的母亲。
自己竟是误会了。
白竹烟不由懊恼,她怎能那般对他胡乱猜测。
暮临朝看着她苦大仇深的模样,不觉浅笑道:“做什么这副表情,觉得我很可怜么?”
白竹烟摇摇头:“你虽自小与家人分离,但却拥有母亲的爱。这份爱护之心,不会因她陨落而消亡,相反,她会一直陪着你。”
她抬起脸,眼神真挚,“只我觉得,你和你母亲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你们不该被如此对待。我,讨厌那个人!”
“他凭什么随便将苦难施加于你们母子身上,自己却高枕无忧。他才是那个最该去死的人!”
她又垂下眼眸,蹙眉道:“可若没有他,便也不会有你。我……我很庆幸能遇到你,所以又不知该不该让他去死。即便是我这样
的旁观之人,都会为此纠结烦恼,更何况,你本就身在其中。”
暮临朝怔怔凝视着她,许久,喟叹道:“世间因果便是如此。年少不懂时,的确会有所困惑。后来懂了,便也不在意了。”
白竹烟:“你难道……就不恨吗?”
“一个不相干的人,为何要恨?”暮临朝道,“母亲自戕只为换我一命,也算得偿所愿。要怪也只能怪我那时没有能力,反成了她的拖累。这么多年过去,人世羁绊于我而言,就如浮云过眼,已不重要了。”
白竹烟低着头撇撇嘴,并不认同。
“只心中还是会有些遗憾。”他又道,“勘不破,道心便立不稳,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在人世游历。”
白竹烟倒是没料到他竟会承认,问道:“可有所得?”
“尚未。”他轻叹道,“师父说我悟性不足,当破而后立,罚我十年不得回山。如今,只余三年了。”
白竹烟愕然抬眸:“若你三年后还是参不透,又会如何?”
暮临朝:“不知,许会再被罚去闭关罢。”
“啊?”白竹烟苦着脸,喃喃道,“那我岂不是,想偷偷溜出来看你一眼都不成了……”
她一语说罢,方才惊觉不妥,生怕被他听出端倪,连忙又道:“云外山上好玩吗?”
白竹烟话一出口便后悔了,直在内心扶额。
问的什么屁话。仙门正统,清规戒律自是只多不少,不被闷死就不错了,还玩什么玩……
果然
,只见暮临朝无奈地摇摇头:“便是有趣又如何,你敢去么?”
白竹烟全然没听出他的话里意有所指,只轻哼一声,心道:废话,当然不敢,去了还不得魂飞魄散?
嘴上说得却是:“有什么不敢的,难不成你们衍宸教没有女弟子?再说了,这不是还有你罩着我嘛。”
暮临朝失笑:“你还当真是……”
傻得可以。
白竹烟:“怎么?”
“无知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