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他说开车带我去个地方,路上一直没有说话。
我没有打扰他,知道他在组织语言,看怎么跟我讲清楚这个故事。
他工作的时候就是这样,思考的时候像雕像,想清楚了就跟我说一堆东西。
我感觉车子开到了郊区的一个农场,草坪,树林,还有散养的马牛羊等牲畜,中心有个小水塘里还有天鹅鸳鸯等水鸟。
我被这种祥和自然的风光吸引了。
下车后他带着我走在卵石铺成的小径上。
我像灰姑娘走进了王子的宫殿,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
我跟着他走进了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房子,里面开完了深紫色的玫瑰花。
我是在花店打过工的,可从来没见过这种颜色的玫瑰。简直太迷人了。
他在花圃边的藤椅上坐下,示意我坐在对面。
看我坐好后他说:“今天确实是我的生日,但也是我妈妈的忌日。”
这句话一下让我愣子当场。原来他妈妈已经去世了。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听着他给我讲自己的故事。
他的爷爷是参与过开国大典的老军人,大伯也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立过二等功。他的爸爸是家族中最小的,不过没有从武,而是进入了商界。
他的妈妈在卫生系统工作,是爷爷老搭档的孙女,两家关系,年轻,门第都非常合适,在老人撮合下结成了儿女亲家。
本来一家人很和睦。
随着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大,频繁在各国走动,家里往日的温暖越来越少。大部分时间是他们母子相依为命。
他生日那天难得父亲也在,一家人高高兴兴吃了顿好的。
当他还在做美梦的时候,被父母的争吵惊醒了,具体原因他不知道,但是他清楚的记住了母亲说的几个词,狐狸精,鬼迷心窍,丧失原则,拉大哥下水,爷爷知道会被气死。
爸爸说妈妈是死脑筋,这事我们不干别人也会干,女人不懂这里面的事。
妈妈说他爸要是敢做这种事,一定离婚带着孩子回娘家,省的日后东窗事发了被人戳脊梁骨。
他爸动手打了他妈一耳光。
妈妈哭着离开了家。
年级还不很大的他吓傻了,只能躲在角落里看着一切发生。
妈妈刚走,就有电话来找她,爸爸说没在家,一会儿转告让她马上去医院。
可是妈妈走了就再也没回来,再看到她的时候,已经是在遗体告别了。
他们说妈妈回家后被告知单位有事,让她尽快赶去医院,结果半路被车撞了。
可他知道有人说谎了,因为吵架后妈妈根本没有回家,所以不是去单位路上发生的车祸。
我知道小鱼儿话里的意思,他是认为母亲被父亲打了,伤心离开了家,精神恍惚间才会出车祸。
更让他在意的是父亲隐瞒了这件事,把责任推给了意外,自己撇的很干净。
母亲葬礼上,他还发现一件事,有个女人一直在安慰父亲。
当遗体火化的时候,没人留意到,安慰父亲的女人朝着火化炉方向,露出了转瞬即逝的冷笑表情。
那个女人就是她现在的继母。
自从他父亲续弦的当天,他就离开家单独生活了。
他看着眼前的紫玫瑰说:“妈妈和最小的弟弟感情最好,这个农场是我小舅出钱的,他知道去外国学习时,妈妈看到过这种紫玫瑰,非常喜欢。所以小舅舅引进了紫玫瑰,就种在她的面前,好让姐姐随时能看到。”
说着用手指了一下花圃尽头的石碑说:“我妈妈就睡在那里。”
我瞬间觉得这个世界很荒唐,当我还在盼望着有个三室一厅的家时,居然有人为一个死人修了一座农场,引进罕见的花木,种了个花圃来给坟墓当陪衬。
我沉吟了一下问:“你就谁因为今天是阿姨的忌日所以很伤心生气吗?”
他说:“你说对了一半,因为今天我爹来这里了,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来过。”
我问道:“你们吵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