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最后一碗菜端上桌前,他们到了家,家里的灯全开着,抗衡窗外渐渐升起的黑暗,许美凤喊开饭的声音越过电视机的嘈杂,许宁夕拉着林云起去洗手,然后慌慌张张坐到桌旁,许宁夕问:“你刚才在教堂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林云起笑说:“跑忘了,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许宁夕看他,担心他有什么没说出口的心事。他想了想答:“你穿那条裙子很好看。”
许宁夕笑着拍了拍他的手,“看来你没有说谎,手暂时保住啦。”
吴迪站在椅子上抱起可乐,摇摇晃晃倒着,一不小心就洒了一片。吴志刚准备说他,看到许美凤的眼神又缩了回去,许美凤说:“大过年的,大过年的,别说粗话。”
只有上帝的信徒才能在告解室中获得原谅,但过年的时候每个信仰爱的人在家里都可以。
林云起举起可乐杯,和他们碰在一起,庆祝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除夕。
:那么,你爱我吗?
吃过饭,收拾了餐桌,大家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许美凤和吴志刚中间夹了条扭来扭去的吴迪,三个人占据了那条长沙发。
林云起自觉地坐到许宁夕身边,两人胳膊挨着胳膊腿挨着腿,林云起往后面靠了点,许宁夕自然地半挨着他,她在公司群里发了两个大红包,又给春节有任务的人单独发了。
观看春节晚会是当代阖家团圆必备的重要仪式,载歌载舞的时候,吴迪坐不住了,站起来喊:“老爸老妈什么时候发压岁钱啊。”
许美凤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出几个早就准备好的大红包,吴迪扑了上去,嘴里嚷嚷着要看看哪个最大,许美凤举起来说都一样都一样。
许美凤强调:“今年好不容易这么多人一起过年,按照传统大家都要说一说自己的新年愿望。”
许宁夕疑惑是不是她太久没和他们一起跨年了,都不知道他们家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洋气的传统。
许美凤让吴志刚先来,吴志刚在许美凤鼓励的眼神中挠着头,想了会儿才说:“希望我爱的人都能幸福快乐。”
许美凤第一个鼓掌,“我家老吴有情调。”
吴志刚不好意思地笑。
在爱里长大的人最会表达爱,也最知道怎么样才能获得爱,吴迪第一时间跟着拍手叫好,不用许美凤问就说了自己的,“希望老妈老爸姐姐姐夫天天开心。”然后迫不及待地接过红包塞进口袋里,兴奋地说:“轮到妈妈了。”
许美凤递了个红包给许宁夕,清了清嗓子,在壮阔的背景音乐声中语重心长,“我能有什么愿望,大半辈子都是为了你们,我今年唯一的愿望,就是夕夕能获得幸福。”
许宁夕看着许美凤眼里满溢的母爱愣了愣,背上腾起一层热气,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还是第一次从许美凤嘴里听到这样直接的表达,不禁有些难为情,接过红包小声说谢谢,飞快跑回房间拿给他们的礼物。
许美凤又递了个红包给林云起。
林云起惊讶:“也有我的吗?”
许美凤拉过他的胳膊将红包塞进他手里,“当然啦,没成家就都算小孩。”
趁着许宁夕不在,许美凤又对他说:“阿姨有时候也觉得亏欠了夕夕,她小时候我们家条件不好,不像现在这样,吴迪有什么要求都能满足,所以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总是习惯藏在心里,别扭得很。我能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也喜欢她,你就多担待点,她能同意带你回家,肯定是喜欢你的。”
林云起将红包收好,认真地答应:“阿姨,你放心,其实一直是她在包容我。”
许宁夕抱着大包小包下来,看见许美凤和林云起凑在一起,怕许美凤又趁她不在对林云起输出一些不当言论,赶紧走到他们中间,问他们说什么呢。
许美凤岔开话题,“我在说云起的手真好看,指头长,关节分明,像是电视里弹钢琴的手。”
许宁夕把装着肩颈按摩仪的盒子递给许美凤和吴志刚,把蝙蝠侠乐高递给吴迪。许美凤催她,“给云起的呢?”
许宁夕从袋子里拿出在家具城换来的毛绒手套,许美凤说她小气,怎么送这么便宜的礼物。
“我也奇怪,有些人明明那么有钱,为什么手上伤痕累累,到底是贵族还是流浪汉。”她拉过林云起的手,摸了摸他指关节上淡淡的冻疮,给他套上手套,“好好戴着,很快就会好起来了,我小时候也长过,现在都看不出痕迹了。”
林云起举起手,许宁夕不明所以,吴迪飞快地跑过去将两人的手合拢在一起,“姐姐,姐夫是要击掌呀。”
今年的分针还剩最后一圈没转,许美凤督促着大家轮流去洗澡,做好准备迎接新的一年。
许宁夕从衣柜里翻出新年衣服,林云起站在房间门口问她:“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赚大钱,快乐生活,年年如此。”许宁夕飞快地回答。
她也问他:“那你呢。”
林云起看着她想了会儿:“如果等明年过完实现了我就告诉你。”
许宁夕笑话他:“是怕说出口就不会实现了吗?”
林云起也笑,其实这就是他的愿望。
他希望和她还有明年,明年这个时候还能和她站在一起畅想新的一年,一年又一年。
再漫长的冬天也会过去,只要愿意所有的伤痕都会好起来。
新年的钟声敲响,他们走到院子里,许宁夕举着根仙女棒隔着一米远引燃引信,五颜六色的烟花倏地冲上天际,像碎裂的星辰划破宇宙,世界腾起声势浩大的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