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见过姐夫。”
罪魁祸首的声音将他从纷杂的思绪中拉了回来,秦朗一个激灵,回神见礼:“二妹好。”
见完好,他面上的神色仍旧不大自然,一副想说什么又不好张口的样子。
宁不羡嘴角勾了勾,看秦朗那副鬼样子她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秦郎,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宁云裳终于发现了秦朗的异常。
秦朗被问到,僵了一下,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云裳……你能不能回了沈侍郎,不要去州县上巡检啊?”
呵……就知道是说这个。
宁不羡暗扯了扯嘴角。
真是想不明白,她上辈子到底是被哪块猪油蒙了心,居然觉得眼前这个空有一副俊秀皮囊的家伙,是她认定的良配?
上辈子,她总觉得秦朗无处不好。
他懦弱胆小,在她眼中是宽和善良。他于仕途一事毫无建树,只会坐吃祖荫,她觉得他是精通风月,人间妙人。他夹在她与云裳之间,摇摆不定,她觉得他是有情有义,面面俱到。
如今想来,她真是有病,病得还不清。
不过,如今看来,云裳病得比她还重。
听完秦朗的话,宁云裳一愣:“为什么?”
秦朗攥了攥袖口粗糙的刺绣,来之前,他被国公与国公夫人耳提面命,让他一定要制止宁云裳的出格行为。
一个妇人,去前朝为官就算了,抛头露面也算了,如今还要跑到外地一年半载不回来,她和秦朗的亲,到底还成不成了?这样的话,国公府何时才能有小世孙出生?
秦朗本人虽然对宁云裳出外巡检一事并不认可,但他并不想扫兴惹云裳不快,奈何国公夫妇催逼得紧,甚至放言云裳若是就这么一走了之,那么婚事就此作罢!
“因为……家父家母认为,巡检一事时间过久……会延误你我二人的婚事……”
“既是如此,那成完再走不就是了?”宁不羡在一旁笑道,她纯就是为了拆秦朗这假君子的台解恨,“我听说朝中不少大人都是成亲后第二日便匆匆赶赴地方任职,还被传为佳话呢,我看,姐姐也能如此?”
秦朗想都不想便斥道:“他们是男子,当然无事,可云裳是女子,怎可与他们……”
忽然,他声音一滞,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不该说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果然,一回头,宁云裳的面色有些僵硬:“女子如何?”
秦朗连忙道歉:“没有,云裳,你听我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明白,你是为我好,只不过国公大人和夫人逼你逼得紧罢了。”宁云裳明面上好言安抚他,实则笑容已有些勉强,“不过,巡检一事,圣上已经下旨,去与不去,已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我……”
“这样吧,上任之前,我亲去拜会一下毅国公府,对二位长辈讲明事情原委,兴许,他们也能理解。”
“云……”
“我今日乏了,不如就到这吧?”宁云裳打断了他,温柔地给出了送客令。
“好……好吧。”秦朗垂下了头,似乎是在为自己的口不择言而懊恼,不过,走之前,他还是补了一句,“云裳,我是真心想与你长相厮守,无论我父母如何想的,我是绝对不会离开你的……你,你要不再考虑一下?”
如果他没有留下最后一句,或许宁云裳还会心软。
她背过了身,再不想看他。
秦朗叹了口气,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宁府。
送走了秦朗,宁云裳揉着眉心,有些疲惫地跌坐在了椅子上,许久,才缓缓开口:“不羡……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何以见得?”
“我为了自己仕途高兴,全然不顾秦朗夹在国公府与我之间的为难,我这般,是不是太……太令人厌恶了?”
宁不羡想了想,拿沈明昭打比方:“你看,沈郎君也成日忙于公务。定亲之后,我能见到他的日子屈指可数,想必将来成亲之后也是如此。你看,沈郎君会因此对我产生半分愧疚吗?”
宁云裳想起户部官署内那常常彻夜不熄的灯火,笑了笑:“想来应当不会。”
宁不羡眨眼:“那不就对了,他是官,你也是官,同在一个屋檐下待着,他既没愧疚,你愧疚什么?职责所在,堂堂正正。”
“职责所在,堂堂正正……”宁云裳那这八个字翻过来覆过去地念叨了几遍之后,欣喜道,“就是,职责所在,堂堂正正!不羡,你说得真好。我想,你若是跟我一般自小在宫禁中长大,教养在王女官身边,兴许,你也能和我一样,做个女官呢!”
“我?”宁不羡苦笑了一下,“我不行。”
且不说她只是一介庶女,即便她是嫡女,若是没有宁夫人那般的家世,怕也是这辈子都摸不着宫门的边,宁云裳能入宫与她是宁恒之女没有半点关系,而是因为宁夫人。宁夫人是大都护家的独女,自小就常在宫中走动,那位教养宁云裳的王女官,在宁夫人少女时期便与她相熟,不然,她又凭什么对宁云裳掏心掏肺地教养呢?
“更何况,我对做朝廷栋梁,也没多大兴趣。”
上辈子在后宅与人争斗已经很痛苦了,就这都没多少好下场,后宫也罢,前朝也罢,那可是真正意义上的虎狼之地,她可不想一不留神,把自己好不容易才捞回来的这条小命,又给丢掉了。
“那你将来想做什么?”宁云裳好奇地问道。
“想做什么……”
这一下,倒是真把宁不羡给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