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交所的审批复核,比内地证监会要快点,如果准备工作充分的话,七月初就可以。”
“这么快?”黄惠南望一眼丈夫,俩人双双拿起酒杯:“文卿,姚婧,爸爸妈妈提前祝你们婚姻美满、前程似锦。”
周玉霞也慌忙拿起杯子,拉着周文菲站起来:“还有我和菲菲。文卿,霞姨真的谢谢你们这样帮我,处理……那些事。也谢谢南姐,姐夫,还有校长,芳姐。姚婧,你也是,买那么贵的包给菲菲。”
大家纷纷举杯:“这半年也真的谢谢你,把琰儿带得这么好。”
“我也就这点用处,希望你们不嫌弃。”
周玉霞把红酒一干为净,让周文菲也举杯说点祝福语。
周文菲硬着头皮站起来:“祝青琰越来越可爱,祝婧姐和喻哥哥……恩爱如初。”
姚婧偏头去望,看到冷雨被风吹打在落地窗上,像泪痕一道道滑落。一个少见的阴冷的除夕。
喻文卿的侧脸沉默得像海边的礁石,原来风雨并不能改变他,只会将他真实的容颜洗刷一新。
她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这个人了——一个自她三岁起就天天见面的人,突然间有了一张全新的脸孔。
在高阿姨和青姐还没回来的这几天里,周玉霞留在瑞景公馆。周文菲只有中午的饭点过来,有时也不过来,不是说和同学逛街,就是去看电影。
姚婧本想试着独自带喻青琰,黄惠南说:“孩子在家里嗷嗷叫,你搞得定?喻文卿只会更烦。你不要再因为没带好孩子和他有冲突了,就交给玉霞。你要觉得过意不去,给她们母女买点东西,算是心意。路要一步步走,走稳点。”
姚婧幽幽地说:“妈,我在纽约,喻文卿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短信。”
“不然呢,难道还求着你回来,是你自己拎不清事,非要走的。”
“就算我做得不对,也有这么多年的感情吧。”
黄惠南说道:“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明白,感情这种东西,你认为它有,它就有,认为它没有,那就真的没有。执着在这个上面没用。”
姚婧只想,我终于也变成了那类人,不再面对真相、不再质问内心。也许有一天,我也能举着酒杯,周旋在各种被称为“喻太太”的场合,圆滑虚伪地应付所有人。
好讽刺,三个月前她还在说“家庭看似是幸福的归宿,实则是强者对弱者的剥削,婚姻制度最终要走向消亡。”然而为了维持她千疮百孔的婚姻,她却缴械投降,交出“姚婧是谁”的定义权。
喻文卿,你是个混蛋。
等到青姐和高阿姨都回来上班,大人们都松一口气。姚婧终于可以悠闲地吃一顿早餐。
落地窗外,s市重回蓝天白云的怀抱。她心想,这样的天气适合一对被孩子搞得烦躁至极的夫妻出去逛街,看展览,然后吃一顿法式大餐。正想着去哪家餐厅好,喻文卿已从过道出来,背着高尔夫的球具。
她盯着他看。喻文卿也看着她。
这几天晚上姚婧试着带喻青琰睡觉,被女儿数次的夜奶搞得疲惫不堪,这会没梳头也没换掉有奶渍的衣服。
就这一眼看过去,喻文卿有刹那的错觉,好像餐桌边的那个女人,不是他曾热恋过的那个顾盼生辉的女画家,而是一个被家务被小孩被丈夫搞得麻木不仁的太太。
他有点理解姚婧非要把喻青琰送走的初衷了。育儿不容易,需要忍耐力,他俩都不合适。一开始和姚婧结婚,他也没打算让她成为相夫教子的女人。姚婧没那能力,他比谁都清楚。就像他不可能体贴温柔一样。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有这样的要求了。
看到正在笨拙地学习做这一切的姚婧,难免有点难受。于是在过道停留片刻,对姚婧说:“今天阿姨回来了,你不用老带着琰儿,出去买点东西,做个水疗吧。”
“你去哪儿?”
“果岭,老张他们在那儿等着了。”喻文卿坐在门厅的矮凳上换鞋。
姚婧笑笑,接着吃早餐。今天大年初五,如果是和张浩峰有约,那就是家庭聚会。他不想带她,他会带周文菲吗?
等喻文卿一走,姚婧就给周文菲发信息:“陪我逛街吧。”
“我在和同学逛街。”
假的。姚婧再发:“你说我回来,要不要和喻文卿好好谈一谈。”
“我不知道。”
姚婧发视频通话过去,周文菲掐断了,再发来一句:“婧姐,我在外面,现在不方便接。”
“明白了。”明明饿极了,却一口也吃不下去,姚婧把餐盘推到餐桌中央,回到衣帽间。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突然把挂得好好的衣服全扔出来。
青姐和高阿姨闻声过来劝她。她把门“砰地”关上,几分钟后换好衣服,拎着手包冲进过道。
青姐抓她胳膊,大声喊:“姚婧,别再犯浑了。”
姚婧冷笑:“我犯什么浑?我还要装天下太平?”
“你别去找喻总,你这几天带琰儿的辛苦,他看在眼里了啊,他会慢慢收心,回来的。”青姐接着说,“你真是我见过的命最好的女人,父母这么宠,公婆也开明,丈夫呢,随你花天酒地,孩子爱带不带,……。”
高阿姨抱着喻青琰,也劝:“这世上,哪个女人不多付出点呢?付出才有收获。”
姚婧听着,渐渐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眼泪就这样“啪啪”掉在地砖上:“我不稀罕。”
她好像怕自己下一分钟就变得软弱,踩着跑车的油门轰到西郊的果岭。果然是云声管理层的家庭聚会。其他人都携家带口,只有喻文卿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