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混混的手就这么定格在了半空中,不甘收回,又不敢落下。
江既迟微微偏头,问倪雀:“你想让他怎么赔?”
小混混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倪雀想了想,对那小混混道:“虽然我不认为铺在地上的布和菌子能把人绊倒,但我也确实把布铺出去了一些,那些被你踩坏的菌子我就不计较了,但是后面被你故意踩坏的黑松露,我原本已经卖出去了,一共84元,这个你要赔给我。”
小混混一听,不可能干:“我赔你妈逼,你说绊不了,我说绊得了,我也就是被绊了,你能怎么着?!让我赔钱,我还说我鞋子被弄脏了,你给我赔买鞋或洗鞋的钱呢!”
“你想抵赖!”
“我还说你想抵赖呢!”
铺在地上的花布和菌子是否能把人绊倒这点,别说没人看见,就算有人看见了,也无法很科学很客观地判断其到底是行还是不行,就算行,被绊倒的人究竟是碰瓷还是真的不小心,谁又知道呢。而且监控也难以佐证。
这小混混就是认定了这一点,所以咬死了不松口。
想让他赔钱,没门!
而江既迟看着倪雀一副委屈可怜又凶悍愤怒的样子,居然有点想笑,但眼下这情形自然是不能笑。
江既迟睨着小混混,语气极淡地开口:“原本想给你留点面子,既然你自己不想要这面子了,那我就给你撕了吧。”
他微一偏头,朝隔着小巷过道的对面一处和倪雀一样以卖野生菌为主的摊位抬了抬下巴:“那位是你父亲吧。很巧,我上午来的时候,走过一遍这条巷子,正好看到你父亲在摆摊,你在问他要钱。”
那摆摊的男人不知道是四十多还是五十多,外表看上去有些沧桑,原本正紧张、纠结、担忧地看着这边,见大家都朝他看过去,顿时缩回了视线,神情躲闪,肉眼可见的怯懦。
江既迟依旧淡声说着:“今天来赶集的人不少,我想你们一开始生意不错,这小姑娘来了后,摊子摆在了你们对面,卖的是和你们差不多的东西,还比你们新鲜。你是觉得她抢了你们生意,所以你故意过来碰瓷砸摊,是这样么?”
倪雀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又落到了江既迟身上。
江既迟用“小姑娘”代称她,这是故意装作他们不认识,免得这小混混,以及这些围观的人说他袒护熟人。
那江既迟这番话说得即便再有逻辑、再有道理,说不定也会被人否了。
这个人,真的和她认识的绝大多数人都不一样。
倪雀没空在心里感叹太久,那小混混原本还为自己扳回一城占据上风而嘚瑟,听到江既迟这么说,简直是又羞恼又愤怒,他指着江既迟,手指头上下点着:“放你的屁,你他妈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倪雀见这小混混面红耳赤的样子,生怕他突然做出什么过激之举伤害到江既迟,她下意识想要挡到江既迟前面去,却被江既迟身后长了眼睛似的拦了一下。
“胡说八道吗?”江既迟指了指小巷里零星安着的一些摄像头,“监控或许看不出来你是真绊倒还是假绊倒,但你和对面那个摊主是否有交集,你的行动轨迹如何,可都能拍清楚。这些串起来,就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碰瓷了。”
小混混脸色十分难看,垂在腿侧的拳头都捏紧了。
江既迟补上一句:“或者我们把警察叫来,让警察来断一断。顺便,如果你不是黑户的话,警察也能,”他停顿了下,朝对面那个沧桑的中年男人瞥去短暂一眼,又收回,“查得到你父亲是哪位。”
小混混又憋屈又愤恨,拳头捏得咯咯响。在顽强抵抗和败北收场中纠结了良久,最终迫于江既迟压人的气场,老老实实地赔了84块钱,灰不溜秋地跑了。
围观人群也跟着散了。
江既迟扫了眼地上的狼藉,蹲下身想要帮忙收拾。
倪雀连忙蹲下,叫住他:“我来,我来就行。”
江既迟并没有起身算了,反而伸过手去:“有塑料袋吧,给我一只。”
“我自己可以的。”
“你可以和我想帮忙不冲突吧。”
倪雀只好抽了只塑料袋给他。
接过袋子时,江既迟目光一顿,看着她的手:“你手怎么了?”
昨天一整天倪雀几乎都在做那个台灯,之前劈磨竹子已经划了一堆口子,昨天下来,免不了又新增了一些。
江既迟不说还好,一说,倪雀感觉那些结痂的伤口又开始发痒,而新添的伤口也泛起了几丝细细密密的痛。
倪雀本能地缩了下手。
她知道自己的手不好看,有粗糙的茧,有干皴的纹。她看过他们班和她同龄的那些有妈疼有爹爱的女生的手,白白的,嫩嫩的,和她的完全不一样。
倪雀下意识地不想让江既迟看自己的手。
“没什么事,”她用先前在学校办公室应付冯子业他们的话应付江既迟,“就干活干的,不严重。”
“干什么活伤成这样?”江既迟皱起了眉。
倪雀不想说劈竹子,不然到时候把台灯送他他肯定会反应过来,她不愿江既迟收个礼物还因此产生愧疚。
再说了,这种伤口她以前干活没少落下,已经司空见惯,真的不算什么。
“砍柴砍的,上面木刺、木片子多,就划到了。”倪雀于是随口编了个谎,又补充,“我都抹了药的,很快就会好。”
“平常干活经常干成这样?”
“也没有经常。”
江既迟没再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