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上公交,回到学校,倪雀也没收到回复。
进宿舍楼之前,倪雀又试着拨了一次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算了。
她想,大不了明天叨扰一下好了。
除夕这天,倪雀一如既往地早起,啃了个面包当早饭,看了半天闲书,午饭时间又到了,打开手机软件打算点个外卖,发现学校周围的餐饮店几乎全关门了,便给自己开了盒自热米饭。
因为是一年仅有一次的除夕,午饭过后,倪雀放纵自己睡了个饱饱的午觉。
一觉睡醒,神清气爽,为了增添点新春的氛围,倪雀拿出事先买好的万年红宣纸,写了副小对联,贴在了宿舍门上,还往上挂了两颗小灯笼。
做完这些,她开始给相熟的人发除夕夜的祝福。
辅导员、关系不错的校友、室友、高中时候的老师、做家教的孩子家长、林杳……有些消息一发过去,对方没一会儿就回了,于是双方你来我往地多少聊了几句。
这波告一段落,倪雀给刘婶打了个电话。
一番祝福,几句寒暄后,刘婶沉吟须臾,说道:“丫头,你爸上个月找了我几次。”
倪雀听到这句话,原本柔和的神情一点点染上冷色。
刘婶说:“他问我和你还有没有得联系,知不知道你在哪儿上大学。”
“我说不知道,不晓得,让我老公把他赶走了。”刘婶看着倪雀抿得发白的嘴唇,不忍心跟她继续提倪保昌,却也忍不住叮嘱,“丫头,你一个人在外头,要多些防备。我看他是觉着你去外地了,没人护你了,又起了什么歪念头。”
“之前在市里,有警察盯着他,有老师帮衬你,他不敢有什么举动,但他压着气呢,现在你离了这儿,他忍了几个月,眼见着是忍不住了,开始打探了。他来问我,我能给挡回去,别的地方就难说了。虽说你当时报考大学学校尽量给你瞒着了,但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一中那么多学生,他要四处打听,恰好……”
刘婶顿了顿,才继续道:“恰好……问到个知情的,那也是有可能的。”
刘婶停顿的这片刻,背后没说出口的话,倪雀一下子就懂了。
她高二那年,下学期临近期末,毫无征兆地失踪了半个月,那段时间,学校的老师、领导,都在找她,事情闹很大,还报了警。
直到高三开学,她才重新来了学校。
除了个别老师、领导外,没有人知道她消失的那半个月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同年级的学生之间也因此开始传起了关于她的乱七八糟的,甚至是不堪入耳的谣言。
那之后,倪雀在学校里的人缘变差了很多。
爱背地里编排她、打探她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文文静静一女孩,高高瘦瘦挺好看,又是个大学霸,这么个人设,结合那些不知是真是假的传闻来看,还挺有戏剧色彩的。学校里的学生,对此有了好奇,也是很正常的事。
而学校本身就是个巨大的关系网,那些对她好奇的同学,想要知道她报了什么学校,去了哪座城市,上了哪所大学,并不会很难。消息这东西,多是长脚的,封得再死,也可能从某个犄角缝里溜走。
所以倪保昌要是真没了顾虑,觉得倪雀离了青螺镇,离了市里,没了护她的人,想故技重施,想再从她身上捞些什么,从而一门心思要把倪雀现在的行踪探听出来的话,从倪雀他们那一届的学生入手,摸排一番,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
倪雀拿着手机的手,手指不自觉攥紧了,另一只垂着的手也绞紧了裤子布料。
刘婶还在忧忡地叮嘱着:“丫头,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平时要出学校的话,别落单,去哪儿最好跟着室友一起。”
倪雀说着“嗯”,点了下头,又问:“刘婶,他找你那会儿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倪雀这话没半点责怪的意思,只是个单纯的发问。
刘婶说:“那会儿你不正好要期末考了吗,我要跟你说了这事,怕不得影响你考试。”
“刘婶,谢谢你。”倪雀说,“下次他要再找你,或者你发现了他有什么别的打探我的迹象,你及时跟我说,不用管我考不考试,影不影响的。”
“我没事的,”她冲刘婶笑笑,“我好着呢,我当年都好好的,现在肯定比以前厉害了,身体素质、心理素质都变更好了。”
刘婶顺着她的话想到当年,眼睛不由得起了丝潮意。
“你别担心我,”倪雀仍淡笑着,“我在学校很安全,我室友、导员,还有一些院领导,人都很好,必要的时候,我会求助他们,也会报警,我在这边,不是没人护呢。”
刘婶怜爱地望着她,点头道:“那就好。”
电话挂断,倪雀就在原地站着,站了很久。
直到手机响了一下,她才从这种沉寂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她拿起手机,回复新进的消息。
回复完,倪雀打算给江既迟打个电话。
今天是他生日,又是除夕,得给他双倍的祝福。
刚要发起和江既迟的语音通话,林杳先一步来电话了,还是个视频电话。
倪雀接起。
“刚在忙,才看到你的消息,”接通的瞬间,林杳因化了妆而美得很有冲击力的脸就出现了屏幕上,她将一缕垂在脸侧的头发捋到耳后,笑着对倪雀说道,“倪雀,除夕快乐啊。”
虽然已经给林杳发过文字祝福了,倪雀还是接了一句:“林老师除夕快乐。”
她的语气带着她不自知的沉郁,林杳一下听出来不太对劲:“怎么了?看起来这么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