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唯独在这件事上,青年不愿意去思考代价后果。
掌握着死亡的人也会害怕【死】吗?
这好像是毋庸置疑的。
越是接近,越是恐惧。家入硝比谁都清楚,一旦坠入那片黑暗,一切都只是空谈。在死亡面前,不管什么都会变得渺小。
家入硝不希望在另一边看见任何一个友人,并且为此付出了不计代价的努力。
作为内心映照的生得领域在不设防的情况下,倒影着现实的幻影。
夏油杰看见了两人初识的房屋,母亲做好一桌饭菜,笑看着桌边的两个孩子。
因为领域主人的潜意识,幸福感几乎变为潮水,涌向夏油杰的感官。甜蜜欣喜麻痹了感知,本就根植现实而产生的逃避被扩大到了最大。
如果是其他人大概不会受太大影响,毕竟并非自己真实的经历。但是对于和家入硝共享整个童年的夏油杰来说,这就是他最无法割舍的幻觉。
这并非家入硝的本意,但是暗中注视的他却在出手前产生了犹豫。
或许……
活在幻想中的杰,这就是他的愿望吧。青年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质疑,伸出的手缓慢的收回,静静注视着笑容轻快的竹马。
他对自己说,就这样吧,如果杰不愿意离开,他就为他打造一个最为真实的幻境。至于剩下的一切,他会自己处理,不会让羂索影响到夏油杰。
坐在领域分界线的青年拨弄了一下脚边的河水,身形略微迟滞了一瞬,紧接着强装无事的继续研究起了束缚,等待夏油杰做出选择。
在幻觉覆盖大部分感官后,黑发青年的灵魂因为自我认知改变一点一点融入幻境,家入硝不细看甚至有些分不出来。
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尽管所有幻想都是基于他自身灵魂的演化,但是就这样轻易被否认如今的模样,对自傲的青年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夏油杰注视的,到底是永远陪伴他的竹马,还是经历青春的挚友……
这个人不是家入硝也可以吗?
丝丝缕缕的黑色顺着青年漫不经心拨弄河水的动作攀缠,染黑了家入硝的指尖。
留给夏油杰的时间,或者说家入硝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青年惆怅的叹了口气,目光直直投向了领域之外的漆黑,如同注视无声咆哮着的凶兽。
杰……家入硝低低的默念着,笑容却空茫的从嘴角褪下。
羂索不是个简单的对手,家入硝说的再自信,依然要赌上一切去搏得完美。他走过三个世界,才有了机会走上棋盘,无法承受败北的后果。
他愿意尊重夏油杰沉溺虚幻的意愿,但是……这也意味着计划的崩盘。
束缚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东西,多次通过交易谋利的家入硝比谁都清楚。只要代价足够,束缚这柄双刃剑会刺伤任何事物。
及时止损是不错的选择。
家入硝却有着即使死也不会松手的链接。
羂索那家伙,活了千年,早就是个成精的老怪物,束缚玩成一朵花,又喜欢挑着别人的软肋戳。家入硝狂躁的要命,恨不得直接掀盘,可只能压抑着自我陪玩。
他承受不起,因为他的友人都在棋盘之上。
说实话,走到这一步,他只要接受一定限度的牺牲,胜利唾手可得。但他过于贪心,一样都舍不得放弃。不断变强,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握住所有的结局。到现在再放弃?太可笑了吧。
家入硝不打算舍弃任何一人,除了……
青年在权衡之下,缓慢走上天平另一端。
这是必要的,一旦陷入绝境。
“没办法进去吗……”额头一道狰狞缝合痕迹的男人静坐沉吟。
羂索看着面前平躺着的家入硝和夏油杰,并没有想象中的游刃有余。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由两个特级术师的童年链接的束缚是无法斩断的。
保护、挽救、庇佑,容纳着这些属性的束缚已经脱离约定的概念,成为彼此心甘情愿的诅咒。
存在千年的诅咒师嫌恶的皱起眉,轻啧出声。他看不上家入硝和夏油杰,从来没有。
在他漫长的,为了理想努力的生涯中,最为棘手的永远是那个噩梦般阴魂不散的六眼。
强大的敌人可以杀死,无敌的力量可以用时间和智谋弥补,但是六眼的存在始终是个例外。
无法杀死、无法消灭,无尽的轮回让羂索头一次感受到了无力。
这是和【天】作对的代价,诅咒师心知肚明。
家入硝拼命也要借助五条悟获得的位置,正是为了此刻不被忽视,拿下棋手的身份。
命运紧密的纠缠着,宿敌只能由彼此杀死。如果羂索此时动手,家入硝这个身份就会如同六眼一般成为历史的一环。无论羂索想要做什么,这条规则摆在面前他就只能束手束脚的将一直轻视的青年摆正。
这份入场券,家入硝不打算当做底牌。就像五条悟险些被天与咒缚杀死一样,绕过【天】的方法只要冷静下来寻找,比比皆是。家入硝要的只是争取一定的时间。
青年没有一刻的松懈,慎重的将筹码反复确认,直面着最终的关卡。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他的执念,追溯到了遇见家入硝子的第一天。
羂索半闭上眼,迅速在意识中复盘着对手的策略,似笑非笑的弯了弯唇。
他一定程度上承认家入硝确实是个能称得上对手的人,但是……他们之间的差距还是太大了。
借助平行世界的记忆,在往复回环的年龄段穿梭,家入硝的确得到了很多。但这些东西,羂索却能高高在上的宣判不够格。他贯穿了千年,知识、经验、力量,家入硝在他眼中仍然是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