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修士恍惚失神,他的双目黯淡,身上神光也在飞快流逝,皮肤变得灰白——将死之兆。
鬼族和他的同伴都以为他要死了、或是已经死了,不然怎么会一点动静也无?但谁也不知道、谁也不能理解他到底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玄妙境界。
在生与死的边缘之中,青衣修士忽而幽幽叹谓一声,他终于摸到了那道门槛,然后、他有些疲惫地、悄无声息地推开那道从未有人见过的门扉,迈了进去。
血色的战场上,鬼皇感知到了什么,它想要转头看向一边的青衣修士,却被一种浩瀚威压压制,动弹不得。
死气紧紧地缠绕着,青衣修士的神魂熠熠生光,通体灵光大放,黑风卷卷,压抑暗沉的天空中虚幻的祥瑞异象一闪而过。
宝剑嗡鸣,仿若已经半只脚踏入死亡的青衣修士对着鬼皇忽而斩出一剑。
这一剑宛若劈开了整片穹宇,无尽的风如擂鼓响彻,狂卷而来,空间破碎,大地颤抖着出哀鸣,深深缝隙延展至天际,地龙翻身,土崩山裂,一陆分五洲,数也数不尽的鬼族尖叫哀嚎,肉体连着神魂一并被怒风刮去,连一丝余烬也未能留下,气势惊人的鬼皇圆目怒瞪,看向最后的城池、倒望向苍凉的天空,不甘地倒在青色的风中。
乌压压一片鬼族,被这一阵风清扫的一干二净,千万里猩红土地,瞬间被风染成一片碧青!
天色依然暗沉。
“——”
“——”
“——”
无数的呼喊被风送入耳中,他的同胞、战友,他们激动地呼唤他的姓名。
青衣修士转身,最后回望一眼。
他看的是身后之城,看的是遥远穹宇之外已经离去的,也看的是——秋亦心里咯噔一声,遥遥与那双眼睛对视,如同被隔着无尽光阴审视,毛骨悚然。
青衣修士微微一笑,似有欣慰与了然。
下一息,好似绽放到极致的烟火,这位惊世剑仙迅地衰败了下去,明亮的眼眸被死寂盈满,神光消失,身上蔓延攀爬无数裂纹,如同风中的沙石。
渺渺清风过,修真界第一位仙人就这样顷刻间崩裂瓦解。
碧青灵光满天逸散,随风飘扬,如同一场春雨,被柔和的清风送入后方,使死伤者痊愈伤痕,使到尽头者再续寿元,使活着的修士增长境界。
而那把剑镇压鬼皇尸体,被长长久久留于此处,经风吹雨打、时光腐蚀,在鬼皇尸身消散后成为万千灵光中的那一点黯淡灰色,待到今日被某个人现。
“……”秋亦猝然回神,心脏砰砰跳了许久。
他踌躇片刻,走到灰色光点的位置。
【第一劫末,修真界退守最后一座城池,清风尊者临阵突破仙境,一剑分五洲,荡鬼族,平世间,因伤势太重而陨落。】
时隔太久,第一劫的很多事情到今世都已经模糊不清,传下来的记载就只有这么一句话。
……现在看来传说不假。
秋亦收起神识——这时他才现自己一直睁着眼,少年握上那把剑。
仙尊用剑必然不凡,如果是完好状态,那么这把剑至少也是个半仙器,甚至仙器——毕竟仙器总是比仙人多。
天阶以上的兵器都很能熬岁月,但是或许是最后一剑的威力远远出了这把剑的承受范围,又或许是清风仙尊走时也带走了他的剑,秋亦现在所见到的这把剑黯淡无光,斑驳锈迹密布,豁口多到让人怀疑随便砍一下就要碎掉。
秋亦的动作不由得放轻,他将剑拔出,双手捧着看了一会儿。
清风仙尊,他是尊重的;剑,他也是要拿的。论质量的话,这把剑说不定是这里最好的。
秋亦问虞观:“师尊,它可以做主心骨吗?”
问这个问题是因为这把不知姓名的剑确实已经残破不堪,如果不从实力方面考虑的话,单论相性,秋亦自己估计自己同这把剑的相性估计一般,甚至很差。因为这把剑承载着的是清风仙尊战死前那一刻的情绪,一种铺天盖地的牺牲意志,这是秋亦活到现在从未有过的。
人可以为了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而奋不顾身吗?
从理论上讲,秋亦能理解这种牺牲意志与精神,不过主观上,他仍然感觉这种事情很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