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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楚似乎尤爱玫瑰,这是她甜美的发香,是她每次故意凑近时,萦绕在安雁清鼻尖的甜腻香味。
是她肌肤渗出的薄汗的味道,是她眼角滑落的泪水的味道。是缠绕在她衣物纤维里的味道,是浸在她的每一寸肌肤里的味道。
安雁清喉咙滚动,身体僵硬。她不敢乱动,明明感觉不到钟楚的视线,可这个人的存在感太过强烈了。
她身上的香味刺激她的感官,无形的气味分子侵蚀她周围的空间,看不见的一切将她包裹进去。
安雁清一时竟觉得,钟楚已经将她身体内的每一个空隙填满。
她在她面前,同时又无处不在。
她自欺欺人闭着眼睛,仿佛只要看不到钟楚,就不会将自己的幻想当真。可正是因为眼睛陷入黑暗,放大了其他四感。
她在安静的黑暗里,清晰感受到身旁那人于无声中,一点点侵入她的身体的痕迹。
都是错觉。
是她太累了,是她还没有从刚才低血糖的状况中恢复过来。所以安雁清才会、才会在这一刻里,如此期待,如此渴望这股味道。
她渴望的不是这股味道,而是味道主人的拥抱,
车匀速停下,钟楚和苏弥似乎说了句什么。她们的声音压得太轻太低,安雁清听不清具体内容。
但很快的,身旁座椅被人体重量压下,又回弹起来,钟楚动作缓慢下了车。
车门重新合上,苏弥倒是没动。在这个平静的间隙里,她打开手机,顺手回了几条消息。
一抬头,却看见安雁清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直起身子,顺着车窗平静往外看去。
苏弥下意识问了句:“睡醒了?”
是无用的,却能彰显关心和在意的废话。
安雁清轻轻嗯了一声,苍白的脸在车窗上压出一小片浅浅的红痕,红意顺着她精巧的下颚,隐没在耳侧漆黑的头发下。
有了这份强烈的色彩对比,显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肤宛若半透明的玉璧,脆弱到娇怜。
苏弥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本能将自己轻柔的声音下意识放得更柔。
仿佛生怕自己的声音稍大一些,就能将面前这个脆弱的瓷娃娃吓到。
她像是知道安雁清在看什么、在想什么,轻声解释道:“钟楚去给你买饭了。“
这条街上有家私房餐馆,以养身食补闻名,在膳食滋补和味道上都有一把子绝技,是钟老爷子一贯的心头好。
他喜欢这家店的味道和理念,加上钟楚少时身体不好,需要好好将养,平时用餐时格外注意。
这家私房餐馆刚好戳中钟老爷子的软肋,他就干脆出资将这家店盘了下来。
钟楚跟在钟老爷子身边久,受他的影响,对这些东西一贯很感兴趣。一听说安雁清的身体状态不太健康,便立刻想到了这家店。
餐馆名义上不外送,但面对自家主人的要求,哪儿有不应之理?只是钟楚想着刚好顺路,便干脆自己亲自走上一趟。
苏弥的话一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清楚看到安雁清被黑发遮掩半边的耳朵尖开始泛红。与之前被压出的红意混在一起,逐渐模糊了彼此的边界。
她的神情稍不自然,视线从窗外收回,却也没敢与苏弥对视,“我没想她。”
苏弥收了手机,忍不住轻笑一声:“都这么大了,怎么性子还是这么别扭?”
她比钟楚两人的年纪都大,算是看着她们二人长大的姐姐。在她面前,她们总有种面对半个长辈的错觉。
安雁清红唇轻抿,总算抬眼,冲她淡淡笑了一下。
这个笑不是她在外人面前疏离客气的笑,也不是钟楚常见的温柔平和的笑。像是孩童做错了事儿,被长辈嗔怪,夹了点轻微的羞耻和难为情。
是苏弥熟悉的,少时的安雁清在她面前的笑。
苏弥话一出口,自己心里先咯噔了下。紧跟着看到安雁清如此模样,不禁出现片刻恍神,后面调侃的话,突然接不下去了。
钟楚不在场,这里只有她们二人。
她心绪不宁摸着手机,良久,才望着安雁清的脸,来了一句:“对不起,小清。”
安雁清知道她在说什么,温声道:“没关系,苏姐,你有你的立场。“
苏弥受雇于钟家,在钟楚与她决裂之后,碍于雇主的心情,与她疏远是人之常情。
何况人总有远近亲疏之分,论起交情来,她和安雁清结识,不过是因为安雁清是钟楚的朋友。她们之间的感情,可远没有她和钟楚的情谊更加深厚。
“况且,你后来明知钟楚讨厌我,还是愿意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我一把,暗中替我与老爷子搭线。”
“怕我和钟楚不小心撞上,再起冲突,偷偷为我提醒钟楚的行程。“
安雁清的声音很轻,“苏姐,不用愧疚,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你对我仁尽义至。”
她的面色依然苍白,身体虚弱,宛如一朵即将枯萎的花朵,失了那股光彩照人的明艳。
但这并不损伤她给人的美感,她妩媚的眉眼仿佛被一层朦胧烟雾笼罩,唇淡得失了血色。因为看着像是下一刻就会破碎,更让人忍不住去小心呵护。
苏弥听着她虚弱的回答,又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得心中懊悔更甚。
她没在这个不愉快的话题上多纠缠下去,免得将气氛引领得太过沉重,小心翼翼转移话题。
“你还年轻,事业确实重要,但也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健康才是一切的本钱。”
这样关心的贴心的嘱咐,发自内心的关怀,安雁清已经很久没再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