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禮心神一動,他急忙問道:「你……你來這裡做什麼?」
6弛笑著搖了搖頭。他的嘴角雖是向上勾起的,可眼神中卻蘊藏著無限的悲哀。
他沒有說話,只是閉上眼睛,任憑眼淚順著臉頰滾落。
「對啊,我一個人來這裡做什麼?」6弛反問道。
「周晏禮,你說我為什麼要來這裡?」他睜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面前的男人,聲音也不自覺地放大了幾分。
周晏禮有些恍惚,他垂了垂頭,承認說:「因為你想念我,想念我們的……那些年。」
6弛深吸一口氣,他看著遠方滾滾而來的海水,嗅著風中腥鹹的味道,心也跟著潮濕發霉。
「周晏禮,我不像你一樣,很多事情我已經記不清了。」6弛緩緩開口。
「我記不清自己跟你說的第一句話,記不清自己究竟是何時對你動了心,記不清我們哪天成了朋友,也記不清我們讀書時一起走過的路……」
「我甚至找不到讀書時的教室了。」
聽到這些話後,周晏禮張了張嘴,他表情有些茫然,一時不明白6弛為何要這樣說。
他看著6弛臉上的失落,突然明白了6弛的心。
對於周晏禮這樣的人來說,遺忘是饋贈。
但對於一段逝去的歲月、一份死去的感情而言,不朽而雋永的記憶才是珍寶。
他們現在什麼都不剩下了,只有過去的記憶才是抓得住的。
可他抓得住,6弛卻抓不住。
再過珍視、再過努力,6弛也不可能記得住相逢那天空氣中的味道與吹來的晚風。
6弛的肩頭不受控制地顫抖著,再抬起頭時,淚水已經沾滿了雙頰。
「你知道那天晚上,我一個人站在這裡時在想什麼嗎?」
周晏禮頹敗地搖了搖頭。
就算他算得出最複雜的數學題,設計得出最精巧的關節,就算他用盡了半生去了解6弛,也不可能猜透一顆複雜而深沉的心。
6弛伸出手來,他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珠,而後面對著周晏禮,一字一頓地說:「當時我在想,如果我翻過圍欄,從這裡跳下去,你會出現在我面前嗎?」
說著,他移開了自己停駐在周晏禮身上的視線,朝天台外看去。
此言一落,周晏禮的心臟倏地收緊。他踉蹌了一下,像是被6弛的話刺中了心臟,渾身都痛得發抖。
他向前邁了小半步,目光緊緊盯著6弛的一舉一動。
就著微涼的月色,周晏禮看到6弛眼中的醉意已濃。
此時的6弛,正搖搖晃晃地站在圍欄邊,一會兒看向遠處的海,一會兒目光又落在教學樓下那片蓊鬱的樹林。